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在林间回响:“我只答应你前来救人,却没答应你来杀人——且退开!”
独孤乐长刀遮挡,身形疾退,一个身穿艾绿色裙衫的年轻女子,倏忽现身而出,瞬间从他身边掠过,逼至沈庭柱身前。
叮的一声,女子指间寒芒一闪,沈庭柱手中长剑被一股大力荡开,接着胸口剧痛,一时内劲全失。他闷哼一声,左手挥掌,同时向后疾退。
掌中一阵刺痛,他这才瞧清楚,那面色冷漠的俏丽女子,手里捏着的,竟然是一枚金针。
那阵刺痛从他左臂一直传入丹田,沈庭柱再也支撑不住,就要跌倒。百忙之中,他强行以剑撑地,身体后仰,靠在了一颗大树的树干之上。
他心下只想,大事不妙,西魏竟然来了一位天元高手,今日性命休矣。
那程樟迟迟未至,倒是侥幸避过了这场灾祸。
独孤乐正要抢步上前,出剑结果了沈庭柱性命,却见女子手腕一翻,金针直刺而来。
他慌忙挥刀一当,叮的一声,浑身酸麻,不由惊怒:“陆堂主要作甚?”
“留他性命。”话音未落,陆昭一个转身,已经越过杨从源,嗖嗖声响,金针闪烁。
铁惟正被迫得连退二丈余,手腕、肩膀、脖颈皆被刺中,他仍死死握住手里的刀柄,却支撑不住厚实的身躯,颓然坐倒。
陆昭同样反手一针,点在杨从源刺出的长剑之上。
杨从源原本想要趁机补上一剑,就此结果了对手性命,却被陆昭这轻轻一针,震得浑身脱力,长剑险些拿捏不住,只得罢手。
一个不过桃李之年的年轻女子,就有天元境之实力,杨从源心下难免气馁,后退几步,与独孤乐站立一处。
陆昭扫他俩一眼,低声吩咐:“咱们速走,不可逗留。”
三人撇下一时失去战力的沈庭柱、铁惟正,径直向西,奔往铁栏关南面的云鹞山。
足足过了两刻工夫,沈、铁二人才几乎同时恢复过来。
铁惟正注视西面方向,沉声说道:“若是咱们继续追赶,哪怕闯入西魏国境,也能赶上他们。”
“那女子是天元之境,就算咱们能追上,也没法将杨从源捉回京师。”沈庭柱虽心高气傲,却不得不面对现实,“再说,若不是她手下留情,今日咱们两个,都得曝尸于此了。”
他恨恨收剑入鞘:“先回弘西府城再说——那程樟到底去了哪,到这会还不见人影?”
此时陆昭等三人已经进入云鹞山,穿过眼前的黑熊峪,就到了西魏国境。
山高崖险林密,独孤乐持刀开路,皱眉说道:“胡铁忠和安国寺湛明老贼秃,都不可能离开神都城来此处,陆堂主又何必急着催促咱们赶路——大可将那两个南楚高手,都给斩杀了。如今楚魏两国早成仇敌,咱们又何必手下容情。”
“到底如今边境无事,”陆昭语调清冷,凝神戒备,“咱们若是杀了这两个南楚高手,弘盛老儿恼怒之下,必定发兵,这祸事可就大了。”
“陆堂主未免太过天真,非是在下言语冒犯——难道咱们放过了他两个,往后楚军就不会大举进犯不成?”
陆昭轻轻摇头,仔细聆听四周动静,才开口说道:“当日我也曾潜入楚境,若非那人有意放我一马,不说命丧当场,至少亦成楚国阶下之囚。”
独孤乐吃了一惊:“陆堂主也曾秘入楚境?你说的这人,必定也是位天元宗师,听堂主言下之意,此人武技十分厉害,不知姓甚名谁?”
“我不知道这人名姓,不过遇见他之前,我曾经——”
陆昭倏然住口,左手一扬,扣住数枚金针,蓄势待发。
一个玄色袍衫的年轻男子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三人身前三四丈开外的山间石径之上。惊得林间一群椋鸟尖声鸣叫,四散飞逃。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陆昭花容失色,颤声说道:“竟然又是你。”
“不错,这回又是我。”程樟扫一眼三人,“将杨从源留下,我放你们两个回西魏。”
行在头里的独孤乐听见这个又字,便知大事不妙,手中长刀一晃,直取对手面门。
他身形奇快,气势如虹,程樟却只轻抬木剑,迎着长刀直点过去。
锵琅声响,长刀寸寸碎裂,独孤乐手中只剩下一个刀柄。他煞住身形,暴退而回,然后喷出一口鲜血。
独孤乐骇然瞧着对手,低声询问陆昭:“堂主方才说的,便是他么?”
“是,”陆昭手里捏着金针,却始终不敢出手:“杨公子乃是我大魏要紧之人,还望阁下能高抬贵手。若能放行,陆昭必有回报。”
“不行,瞧在颢天门的份上,你与这独孤乐,我可以放走,”程樟只盯着她身旁的杨从源,“可是这个姓杨的,必须留下。”
杨从源眼见已是天元境界的陆昭,却对这忽然出现的年轻男子十分畏惧,便知今日之事,仍然万分凶险,他毫不迟疑,深吸口气,纵身跃起,钻入南面林中,再次往西凤岭方向飞速逃窜。
程樟没有马上追赶,而是对陆昭说道:“程某与颢天门,多少有些渊源,今日便不再为难二位。不过这杨从源,不管他因何缘故潜入楚境,既有刺杀皇子之事,那么他就只能将性命留下了——两位,速回罢。”
陆昭心思电转,收了金针,向程樟拱手行礼:“阁下可是来自鹤州武院?”
程樟只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独孤乐疑惑不解,陆昭神色愈发恭谨:“果然如此,阁下身份贵重,既有吩咐,奴岂敢不遵?只是如今各为其主,万一往后兵戎相见,不免有得罪之事,还请阁下体谅咱们的为难之处。”
“你放心,只要我还在南楚朝廷里,就必定不教两国,再燃兵火。”
真是好大的口气,独孤乐心下不屑,却还是忍住没有出言讥讽。
对手实力过于强大,他终究还是不敢轻易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