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艰难的一句也总算是说出来了，太后怔愣了片刻，猛然哭了出来：“我可怜的小五啊，怎么就忽然出了这事儿呢，原本大出血能活下来，我还以为是阎王爷开恩了，可这该死的阎王爷啊，你开恩就开到底啊，我一个老太婆还好端端的活着呢，你为什么要带走我年轻的孙女儿啊？”

老太太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身体软的几乎要扶不住，旁边嬷嬷丫鬟一拥而上，有在后面帮着搂腰的，有在后面圈着后背用力的，当然，也有劝解的。

可这会儿老太太听不进去劝，那能劝得住吗？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昨儿还好好的来给自己请安，说是下次康熙出巡她定要跟着去，现在一转眼，人就没了。

就是个身边丫鬟没了，老太太都要伤感难过的，更何况是亲孙女儿。

太医在旁边赶紧用药，清凉油，鼻烟壶，还有人参片——这是为了防止老太太哭的太过力竭。

瑾玉也跟着掉眼泪：“太后娘娘您别太伤心了，五妹妹去的没痛苦，她向来是个孝顺孩子，若是知道因着她的事儿让您哭坏了身体，怕是去了也不安稳。”

这边哭闹早就惊动了外面人，别人可以不管，但是佟妃得来——皇上临走前将后宫交给她了，若是这时候太后娘娘出事儿了，皇上回来，她可怎么交代？

这才到了门口就听说了五公主的事儿，那简直雷劈一样——康熙回来，指不定会迁怒佟家的，好好的公主嫁给你们佟家，结果没五年呢人就没了，你们佟家是干什么吃的？

心里发苦，也有些惶恐，但怎么也不敢耽误了，还是得进去安慰老太太。

宫里宫外都不消停，佟家那边要出面料理五公主的身后事儿，太后娘娘又想出宫见五公主最后一面，德妃那边得让人去送信，回来那人就说德妃晕过去了。还有康熙那边，本来是要缓两天才回来的，结果收到消息，说是要快马加鞭。

瑾玉一直守在五公主府，苏培盛则是跟着舜安颜。

五日之后，先赶过来的是德妃。连皇宫都没回，直接从畅春园到了五公主府，进门就要先看五公主——也得亏是现在天气不怎么热了，再加上冰块，五公主的尸体还是能存的住的。

就是吧，冰块放多了，这人冻的都有些发青了，脸色不怎么好看。

德妃看一眼，扭头就抬手冲着瑾玉来了，心里一腔怒火没地方发，看见自己讨厌的儿媳妇儿，这心里的火就压不住了。可瑾玉能是站着挨打的人吗？

反手拍在德妃的手背上：“娘娘这是做什么呢？在五妹妹面前呢，娘娘也不怕吓着了五妹妹。”

“我打的就是你个没心没肺的！我不在京城，十四不在京城，你们作为兄嫂，平日里就不多问问五公主的吗？这可是你们亲妹妹！”德妃怨恨的盯着瑾玉，不光是五公主这一件事儿，还有之前被禁足的事儿。

瑾玉可能是觉得这处罚轻了，但是在德妃看来，颜面扫地，自打她从一个宫女变成了德贵人，这种侮辱这种颜面全无的事儿，她就再也没经历过了。

她甚至都不敢想宫里的那些人会怎么看她，日后康熙会怎么看她，日后老十四的媳妇儿会怎么看他。

每每在畅春园听说这京城里的事儿，她都要更憎恨瑾玉几分。

日复一日，恨上加恨，看见瑾玉的第一眼，她就想一巴掌直接抽过来了，什么阴谋诡异手段，现在她全都想不起来，她就想痛痛快快的出口气，将瑾玉给打死算了。

然后，强忍着的这口气，在看到五公主的尸体的时候就忍不住了。

凭什么瑾玉好端端的，她的女儿却没了！为什么死的就不是瑾玉这贱人呢？

“娘娘，您这话说的，好似我和五妹妹是住在一起似的。”瑾玉挑眉，捏住德妃的手腕：“我住贝勒府，她住公主府，有什么事儿她叫我一声，念在贝勒爷的面子上，我定会尽快赶过来。就是这次，也是一听说她摔了，我就赶紧过来了，半点儿不耽误，怎么在娘娘心里，就是我没看住了五公主呢？若是天底下的人都是娘娘这般思维，那至少有八成的人得为他们的亲人偿命呢。”

瑾玉似笑非笑的看德妃：“娘娘该不会是在畅春园住了一段时间，连大清律法都给忘记了吧？”

特意提起来畅春园，就是要在德妃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德妃脸色更加难堪，正要说什么，那边就听见胤禛的声音了：“额娘，我知道您因着五妹妹的事儿心里不痛快，可您到底是一宫之主，可千万要冷静，别失了体面和礼仪，再过几天，汗阿玛可就回来了。”

这话就像是一盆冷水，直接将德妃心里的怒火给浇灭了——她好不容易回京，若是因着在五公主的事情上出了什么差池，康熙定是会想法子再将她给送回畅春园的。

她不想回去，那地方虽然也精致华美，但有人去的时候才有人气，只自己一个人的话，那周围空荡荡的就像是坟墓，那里面的奴才也一个个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知道她是被罚去的，一个个的，居然连个和她说话聊天的都没有，全都将她党瘟疫躲避着。

没人说话，没人聊天，没事情做，她每天就是看着太阳从东边升起来，再从西边落下来，日子过的没一点儿波兰，好像一天天全都是重复出来的一样。

带了首饰没人看，穿了新衣服没人看，化了妆容没人看，这日子，过的有什么意思呢？

她是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瑾玉松开德妃的手，然后后退了一步：“五妹妹的身后事儿，宫里佟妃娘娘已经有了安排，娘娘还是先回宫梳洗一番吧？”

德妃脸色铁青：“这事儿如何能交给佟家？你们五妹妹指不定就是被佟家给害死的，你们不说报复佟家吧，居然还要佟妃出面办这丧事？你们夫妻俩，有心吗？”

有没有心的不知道，不过德妃既然觉得瑾玉不好，那瑾玉不出现在德妃面前不就好了吗？正好这公主府里的事儿还没人接手呢，瑾玉回头就甩手不干了。

胤禛也忙呢，康熙没回来，这朝堂上的事儿，还得他监管。

再者，人刚死时候的悲痛也已经过去了，身后事儿什么的，实在是没必要争论。

这夫妻俩一放手，德妃就和佟妃对上了。佟妃是宫里管事儿的，这五公主的丧事也该她帮忙安排，再有佟家的脸面在，她怎么也得尽心尽力才成。可德妃呢，亲娘，就要求更高了，不光陪葬的东西要求高，对墓地选择，对棺材木材，什么都要问一问。

今儿是棺材不好，明天是陪葬品不够，后天是选址不对。

一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

太后娘娘可不管这些事儿，她难过的有些起不来，太医也说了要静养，她索性就不过问这些事儿了，只将五公主的儿子给接进宫来带在身边了。

等康熙赶回来，五公主都已经停灵半个多月了。

见了最后一面，剩下的就赶紧的安排上了。出殡，下葬，再问舜安颜事故缘由。

真是意外，不是有什么人要谋害五公主。那园子是时时有人打扫的，可偏偏，那天下人打扫完之后，也不知道假山上怎么有个小角松了些，然后就掉落下来了，本来呢，一般掉落也是落在假山下面，回头等人发现了再给打扫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