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他不能轻视我。你办了差事立起来了，不才能更给我撑腰的吗？可别本末倒置了。”瑾玉说道，笑话，她这满脑子知识的人，胤禛不来求就算了，还敢轻视？

“你要找的人，阿玛给你找着了，按照你说的，是个女子。”富昌说起了正事儿，手里一张卖身契：“这是卖身契，死契，只要这卖身契在你手里，不管啥时候都是你的人了。”

瑾玉接过来看了两眼，然后忍不住挑眉：“这民间，能读会写的不多见，尤其是女人，更是少见，但凡是如此的，大多是家里不愁吃穿的，有三五百两闲散银子的，这样的女子，嫁人之后更是要门当户对，或者往上。少有会卖身的，你是如何找到这样一个人才的？”

农户人家的话，一年三五两银子足够花用了。家里但凡有十两银子闲散不用，大多是要送男孩儿去读书的。至于女孩子，那真不是钱多的没地儿用了，哪个会愿意花钱送女孩子去读书？读出去那可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了，这学的东西不也带给别人家了吗？

富昌嘿嘿笑了两声：“你别说，这人还真是不好找，咱们阿玛这也是凑巧了，这不，正好遇上这女人的男人在卖媳妇儿孩子。原先吧，这女人家里确实是读书人家，书香门第，可惜啊，嫁人的时候没嫁好，男人是个受不住挫折的，两次科举没考上，回来就染上了赌瘾了，你说，这染上赌瘾的，能有几个好下场？”

那是倾家荡产，卖儿卖女。这次卖的是媳妇儿女儿，下次指不定就是亲儿子也要卖了。男人家里也不是个东西，婆家这边说是她没管好男人，既然是嫁到了男人家，生是男人家人，死是男人家鬼，卖了也就卖了。娘家呢，一个酸秀才爹，那叫一个迂腐啊。

寻常人吧，遇上女婿卖自家女儿了不得先找人将女婿的双腿打断吗？这位倒好，袖子盖着脸喊羞羞羞，自责自家没教导好女儿，再者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别人家的人了，是死是活他不管了。

瑾玉听到这里，就十分好奇了：“这女子的亲娘呢？”

“哎，要不说这亲爹不是东西呢？亲娘早死了，那女人五六岁时候就没了，这不，后娘一进门，活脱脱的就成了那雪地里的小白菜了。”富昌说道，得亏那后娘还知道女孩子认识几个字能嫁个好人家——他们自家认字又不要束脩什么的，弄一根棍子蹲地上写写就成了。既能得了好处，还能得了名声，后娘的算盘别提多精了，反正嫁这一个闺女，彩礼得了将近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啊，这女人从小长到出嫁，这光是吃的喝的，顶多了也就十两银子。

“今儿我也将人给你带过来了，不过刚才在门口我让丫鬟带下去梳洗了，总不能那样腌臜的到你跟前。”富昌解释道，瑾玉点点头，端着茶杯等着外面的人。

过了片刻，富昌搓搓手：“那个，妹妹啊。”

瑾玉一眼扫过去，富昌一个机灵，赶紧改口：“四福晋啊，有个事儿吧，我得和你说一声。”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妹妹刚才那一眼扫过来，真是吓的他心跳都要停止了，什么时候妹妹修炼了这样的眼神啊，怪渗人的。

瑾玉点点头，富昌赶紧说道：“之前咱阿玛过寿，你嫂子做的事儿，我原本呢，是先想早点儿和你解释一下的，不过一直没见到你人，这才耽误了，这事儿啊，你别和你嫂子计较，你嫂子就是个脑袋缺根弦的，只看着咱们家出了个皇子福晋，就眼巴巴的要凑上来，想借个力……也不看看她娘家有这能接得住的人没有，这借力借的，着实有点儿太不合适了，也不该在咱们阿玛的寿宴上说……”

瑾玉很想给富昌一个白眼——真觉得自己媳妇儿有错的话，在在大嫂说浑话的时候拦一下不就完事儿了？就算当时不想闹起来，事后想道歉，那当天就能瞅个空挡来道歉是不是？

拖到今天才说这话，瑾玉可太知道这位大哥的德性了，说句粗俗的，那是他张嘴瑾玉就知道他中午吃蒜了没有。

“大哥到底是有什么事儿？”瑾玉直接问道，富昌搓搓手，像是个苍蝇。幸而是瑾玉现下有耐心多了，重新生了儿子，见了弘晖，她就觉得自己刚重生时候心里那一股子的戾气，现在多多少少是平稳了些的。

否则啊，放在瑾玉刚重生那会儿，瑾玉能一脚将这大哥给踹出门——越是亲的人，越是恨铁不成钢，越是心里恼恨，越是想发火痛骂。

不痛不痒的，反而是更愿意平和相待。

人就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要不怎么有些孩子长大了，宁愿和父母做陌生人呢？能忍得住，那还能得个和睦家庭，忍不住的，家里都是要出不肖子孙的。

前有因，后才有果。

“是这样，你大嫂，前段时间被诊断出来有了身孕了。”瑾玉点头，这是好事儿，她记得她那大侄子就是这前后出生的，和弘晖没差几岁。

不等富昌说什么，她就摆手：“想让你儿子给大阿哥当伴读，这不行，还有别的事儿吗？”

富昌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万一这是个女儿呢？你大嫂的意思吧，咱们定个娃娃亲……不管你大嫂这肚子里现在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先定下来，若是男孩儿，日后她一定还能再生个闺女的。”

瑾玉都有点儿无语了，大嫂这脑袋真是被驴踢了吗？

“你回去告诉你媳妇儿，不管她自己生的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儿子，大阿哥，那是皇家子孙，将来的婚事是皇上说了算的，我这个做亲娘的都不一定能做得了主，她一个外八路的亲戚算什么？”

就跟胤禛喊那岳父岳母一样，将来若是大阿哥愿意，喊她一声大舅妈，若是大阿哥不愿意，喊一声那拉夫人也就完事儿了。真以为爱新觉罗家的都是好脾气，随随便便上来个就是要客气对待的长辈亲戚？那爱新觉罗家可真是满天下都是亲戚了，就那嫁出去的格格公主们，数一数得多少了？

“就算是大阿哥的婚事将来是我做主，我也绝不会让大阿哥娶那拉家的姑娘的。”瑾玉很坚决，冲想要说话的富昌摆摆手：“这和大嫂人品如何没关系，主要是血脉太相近，这样不好。”

富昌搞不懂这个血脉太相近有什么要紧的，但是看瑾玉表情他就知道事情到底怎么办了。只好讪讪笑道：“听妹妹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沉默片刻，外面花月就带了个女人进来，那女人看着二十多岁，身边还带着个小姑娘，小姑娘三四岁。

其实相比较起来，瑾玉脑袋里更多的是现代的那些记忆的，毕竟是刚看过，就算是在大清，这个年代，她见过的，大多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孩子。

所以她心里几乎所有的小孩子，都是白白胖胖的那种。

这小姑娘三四岁，正是最可爱的时候，这会儿却是黑瘦，脸颊凹进去，身上都是骨头，黑漆漆的脸，晒的都要起干皮了，想必这么小的孩子，在家里的待遇，也不会很好吧？

当然了，小孩子都这样了，那女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了，黑，黄，瘦，整个人弓着身体像是个大虾米。

“你丈夫写了和离书吗？”打量片刻，瑾玉直接问道，那女人就有些惊慌了：“没有。”

“若是有朝一日，你男人来找你，哭着求你，给你认错，说自己错了，你会给他银子吗？会原谅他吗？会跟他回去吗？”瑾玉继续问道，那女人脸上的神色来来回回的变化，又低头看身边的女孩儿，那女孩儿胆小，赶紧往娘亲身边凑，就差躲到她身后去了。

过了片刻，那女人才摇头：“不，我跟他回去，也不会给他银子，我也不会原谅他。”停顿了片刻，她忽然噗通跪下：“可是，我有个儿子……”

只要这儿子在，她永远都断不了和那男人的联系。

她读过书，会写字，不是傻子，她能想明白这位贵人的问话是什么意思。为了女儿，她肯定是不能再回去的，回去让那男人再卖一次吗？可下一次，就不一定有这好运气，被贵人给买走了。下次，指不定就是什么肮脏地方。

可是，同样的，儿子也是她十月怀胎，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啊。

现下那老两口能看在儿子是男孩儿的面上拦着，可日后呢？这老两口拦不住了呢？老两口死了呢？

“日后我会让人留意着你儿子那边的消息，若是……你可以自己掏钱买回来，或者，我帮你找人买回来，也可以不用签卖身契。”瑾玉说道：“但是，我要你做的事情，你若是能做好，你的儿女，将来才来有好日子过，知道吗？”

“是，我……奴婢知道，主子您只管吩咐。”这女人一咬牙，脑袋就磕在了地上，只要让她的儿女们能活得下去，活得好，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什么活儿她都能干。

“给她一卷佛经，让她照着写。”瑾玉吩咐道，招招手，示意那女人上前，然后耳语：“模仿笔迹，给你三天时间，得一模一样，知道吗？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女人连忙点头，又行了礼，这才跟着花月出去。

瑾玉斜眼看富昌：“事儿办完了，大哥还留下来蹭饭吗？”

富昌啊了一声，不吃饭啊？他一大早从京城出来，这都快天黑了，一整天了，真的一顿饭都不给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