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满人，满人入关，想要坐稳龙椅，本就十分艰难。爱新觉罗家出一个情种，那顶多就是史书上嘲笑几句，民间议论起来也做闲谈。可若是再出一个，任谁都要怀疑这皇室基因不像样。

一句话，就是名声的问题。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民间谁家的女儿做了错事儿，别人就会觉得她整个家族的教养都是个问题，她所有的姐妹都是会做错事儿的。

皇家也是这样的道理，不过是将皇家的面儿，更扩大了些。

这样的情种，只适合做贤王，不适合做帝王。

康熙面上有些疲惫，但想想胤禛也不算是彻底拒绝了这两门亲事，日后指不定还有改变主意的希望？于是就摆摆手：“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再看看那史书，历史上的帝王将相，哪个有出息的，是受制于一个女人的？受制于女人的，哪怕是前期再怎么优秀，到后面，也都成了失败者。”

“朕对你寄以众望，只盼着你日后青史留名，但留的是个贤名，是个圣名，而不是和现在一样，留的是个情种的名。”顺治也不算个坏皇帝，他在位的时候也兢兢业业，将皇太极留下的一团乱给梳整了个七七八八。

他坐稳了皇位，彻底将满人融入了原本属于汉人的京城。

他安抚了蒙古，哪怕是废后，大清和蒙古也没有因此出现战乱。

他废除了很多不合理的政策，让汉人能接受这个满人的朝廷了。

说政绩，顺治的也不少，可现在，民间议论起顺治说的都是什么？说他专情，说他和董鄂氏的三两事，说他的爱情。谁说起来他的成就了？没有人。

有这么一个前例在，康熙是绝对不会将专情之人作为继承人考虑的。同时，他也希望胤禛自己能多想想，看他是不是能接受和顺治一样的名声。

等胤禛走人了，康熙还特意去书房找了顺治一朝的文书，将当年朝堂上关于顺治和董鄂氏的记载，还有当年朝臣们的折子，全都找了出来，然后，让梁九功偷偷的给胤禛送过去了。

只盼着胤禛读完这些，能改变自己的主意。

瑾玉是不知道这些的，她看着胤禛自打上了那折子之后，就整个人像是个被抓住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连书房的门也不出了，整日里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因为康熙的态度，这段时间甚至也没有朝臣登门，雍亲王府就像是个被人遗忘的地方。

瑾玉有时候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呢？在这事儿上是不是太强硬了呢？只要将人迎进府，其实胤禛宠幸不宠幸她们，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

女孩子出了门，嫁人了，谁会关心她是不是完璧之身？外面人看的是联姻，娘家人看的男人态度。只要人进门了，一切都好说了，也好糊弄了。

她唯一要付出的就是她自己的名声，还有她对这事儿的妥协。以及所以在这方面挣扎坚持的嫡妻们的希望。

退一步，真的就是海阔天空了。

可真的，要退一步吗？

瑾玉也想不明白，就好像她现在看不透胤禛的态度——确实是像她要求的，胤禛上了折子，将那两个女孩儿送去读书了。可从那天到现在，胤禛也从来不在后院过夜，吃个饭也是来去匆匆。

说个话也是躲躲闪闪，连个眼神也不对视，就好像，是在吵架分居一样。

他越是这样，瑾玉心里越是想发火——既然这样不甘不愿，那又何必上那折子呢？

可外表看，好像是她得了好处了，是她达到了目的了，她连抱怨都说不出口，也没人会相信她的抱怨，就是一口黄连水被灌到嗓子眼，是不喝也得喝，喝了就苦死人了。

宫里佟妃也好像是将她给忘记了，上次她照常去请安，佟妃也只借口身体不舒服，并没有见她。

“额娘，您不开心？”不高兴的事情积攒多了，就是在孩子面前，瑾玉也没办法维持笑脸了——为了弘晖和弘昀的心理健康，瑾玉是绝不会让他们看见自己生气发火的样子的。

现下这样，就是难过藏不住了。

瑾玉伸手摸摸他脑袋，忽然问道：“弘晖，你之前说想到处走走，这话还记得吗？”

弘晖点点头：“记得啊，额娘之前说将药厂给我的时候也和我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现下连去蒙古的那次经历都快忘记的差不多了。”

那次是瑾玉中毒生病，娘儿俩在蒙古过了个年。弘晖当时年纪小，人越长越大，就越是会遗忘小时候的时光，现在的弘晖也是，整日里只在宫里读书，都快忘记宫外的世界了。

“那咱们明天就出发？”瑾玉问道，她也不是想躲避，她就是想出去散散心。顺便，看看外面风景，说不定看的多了，心胸开阔了，改天回来的时候，就能想得通，就能轻松接受这样的事儿了呢？

弘晖吃了一惊：“明天就出发？那我不去宫里念书了？明天不是休沐日啊。还有，额娘庄子上的事情也不管了？您之前不好说，水稻要好好观察的吗？还有，外祖母也快过寿了吧？到时候您不去？”

一堆的事情呢，若是真出门，弘晖的功课怎么办？弘昀跟不跟去呢？若是跟去，他年纪小，正是学习启蒙的时候，会不会耽误功课？要不要带个先生？

还有，人带多了吧，太醒目，太引人注意，人带少了吧，她一个人，能照顾的过来两个孩子？

可人这一生，总要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游吧？若是事事都考虑周全，那就什么时候都走不了了。这会儿是觉罗氏的寿辰，再过几天就是康熙的寿辰，再过几天就是佟妃的寿辰，然后佟国维，佟老太太，然后胤禛的……这一年十二个月，哪个月没人过生辰？

还有功课，人生那么长，现在也不讲究十八岁读大学是不是？现在学不完，明年接着学，明年学不完，后年还有时间，弘昀这出身，还害怕学到老都娶不上媳妇儿吗？或者是担心毕业太晚找不到工作吗？

至于随身带的人，那现代人不也没人伺候吗？

只要有银子，走哪儿没人帮忙做事儿？再者，弘晖也大了，弘昀也不是吃奶的小孩子了。穿衣服上净房，这两个都自己会，吃饭洗脸刷牙，他们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