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场大雨过后,在第二日晨时倒是迎来了一场难得的晴天。
吸饱了水的绿叶像是在上面洒了一把菜籽油油,满是带着喜人的翠意。
此时落座在城东富人区的一座院落中,粉白珠帘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掀开,那相互碰撞的珠串不时发出清脆悦耳之音。
身着嫩黄色交领绸花衣的男人端着手上的黑色药汁缓缓地朝睡在床上之人走去,略带几分凉意的手温柔的抚摸上对方那张苍白无一丝血色的唇。
指尖轻挑,往里伸了进去,顶开那紧闭的牙关后,方将那还滚烫着的汤药置于她嘴边,等吹凉了在喂进去。
一勺接着一勺,极为有耐性,就连那双眼看向她的目光都越发浓稠,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像是在看一只即将被折断翅膀,困养在牢笼中的金丝雀无二。
“时葑,这都是你欠我的。”幽幽的一句轻叹,不知是怨还是恨。
莲香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芙蓉面,心里想的是想要对她好一些,在好一些,可偏生他的言行举止都会先一步违背他心中所想。
他想,他大抵对她是因爱生恨,或是因恨生爱,二者总不时的在他脑海中相互攀比。
就像是一善一暗的天使与恶魔,而往往,每一次都是那恶魔占了上风。
久了,连带着他都不在想要天使那等故作虚伪,并扯着一张假皮给自己作秀的说辞,错便是错了,何来的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盯着人看了许久的莲香不知想到了什么,遂缓慢地闭上眼,又等过了许久,方转身外出。
站在门外等候许久的管家听见门推开的声响,连忙凑了过来,出声道:“大人,属下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帮夫人挑了几位手脚麻利的丫鬟。”
“并且刚才巫医说过了,夫人服用了那药物后,最快也得在三天后才能醒来。”
“好。”正欲拂袖离开的莲香忽顿了下,道:“这三日内记得将我与夫人成婚的请帖广发而出。”
当时他在沙漠中的诺言,终是到了兑现的时候,若是对方能乖一点,在乖一些,说不定他还不会使用如此偏激的手段。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就是那么一晃神的功夫。
檐下新移植来的格桑兰与杜鹃花正肆意的舒展着枝叶,任由秋风温柔的抚摸过那根细细的□□与花蕊。
六角飞燕翘的檐角下则挂着一个不知从哪儿飞来的,并断了线挂在上面的风筝。
未曾燃香,只在霁色琮式瓶上斜插了几枝小菊花,黄梨木小几上的白瓷药碗放在边上,此时还未有人收走。
半开的红木雕花窗棂下不时有着粉色衣衫的丫鬟端着吃食与修剪好的花枝匆匆而过,唯在路过此间时将脚步放得轻之又轻,生怕吵醒里头熟睡之人一般。
躺在红木雕花大床上的女人,似俩只展翅欲飞的蝴蝶睫毛轻颤了颤,而后方是那被盖在朱瑾红锦被下的手指。
等时葑睁开眼后,看见的便是那刺目的金红二色。
这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子闺房,反倒是一件新装修好不久的新房,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想要坐起来时,却发现她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像是如被车碾过的疼。
嗓子更是因着许久未曾进水的缘故,满是干涸如火烧的疼,同时她能感觉到,她脑海里的记忆正不断的被人用一块强有力的橡皮擦在擦拭,直到变成一片虚无的空白。
她越是努力的想要回想些什么,那块橡皮擦擦拭的力度越重,连原先还闪现的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的都在不断消失。
正当她强忍着身上巨痛,想要下床给自己倒一杯水润润嗓子时。
人还未下床,反倒是下半身一软,整个人如烂泥瘫在那铺了厚厚一层绯红毛毯的地上,并且因着她脚上系了铃铛,随着她的这一动作。
那一串铃铛轻晃,使得守候在门外的丫鬟听见了屋里头的声响,连忙推门而入,而机灵一点的则是跑到了书房前去通知老爷。
“夫人,您醒了。”
还未等时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扶了起来,重新放在了床上,就连手中都放上了那碗加了蜂蜜的温水。
此时此刻她整个人还有些茫然得不知所措,更不知她在哪里?她又是谁?还有他们嘴里的夫人难不成是她??
“…我…这是哪里?”等喝了几口水,见嗓子眼舒服了少许后,时葑方才出声。
“我是谁?你们又是谁?”
方才最先出声的丫鬟想要说些什么时,却先一步被门外传进的清润声线给抢了先。
“阿雪忘记了吗,后日便是我们成婚的日子。”男人嗓音如竹林风吹簌簌,又似深夜中独自吹奏的笛音。
当时葑迫切的想要寻求答案之时,刚从书房中赶来的莲香踏进了屋内回话道。
在他进来后,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皆是乖巧的退了下去,将这偌大的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可我………”此时刚醒来不久的时葑只觉得脑子钝疼得厉害,就像是有人不断的拿着一把小锤子在拼命敲打着她。
“阿雪前段时间因着贪玩落下了马,这才导致你忘了一些事。”
莲香伸手撩起她的一缕秀发至于指尖缠扰把玩,彼时间二人离得极近,近得只要有一方稍微靠近一些,便能亲吻而上。
“可………”握着茶盏,半抿着一张红唇的时葑对上男人那双满是含情脉脉的眼,总觉得有哪里对不上来。
可是她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的奇怪,只觉得像她这种人,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同人成婚才对。
“阿雪可是不信我之故。”
突然凑过来的男人,使得她的身子无意识的后挪几分,似极不喜欢他的过于靠近,更应当说是有一种浓重的生理性厌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