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一片模糊,只看到人群慢慢聚拢过来。
“帮帮忙……送我去医院……”她满头大汗地忍痛求助。
“这是我丈夫的电话,谁能帮我打个电话?”
此后的事情完全没有实感。
阮棠的意识有一多半漂浮在空中,看着自己如何脱力地倒在地上,看着救护车乌拉乌拉地过来把她抬上去,看着高建和阮长风飞奔到产房外。
她看到自己在十几个小时噩梦般的剧痛中辗转,昏迷又醒来。
高一鸣也来了,脸上带着被高建收拾得很惨的痕迹。
莫兰和阮国豪也来了,无助地团团转。
阮长风问,怎么突然就早产了?
高建咬着牙一言不发。
阮长风把之前阮棠交给他保管的信封拿出来,递给高一鸣。
“她怕生产出事,遗书都写好了。”
说是遗书,她哪有什么财产可以分配的。
无非是手头那些书,捐给图书馆了事。
给高一鸣看,是因为这封信是写给他的。
“高一鸣,
我没有赠予你生命,
但感谢生命将你赠予了我。
我希望你平平安安,
尽自己全力做个善良快乐的好人。
是你让我成为了今天的我。
我们知道我们有时候会争吵,
但我真心希望我能陪伴你长大成人。
成长是一件很不容
易的事情,
我想和你一起学习。”
文风简单朴素,比较难的字还标注了拼音,确保小学一年级的男孩也能看懂。
高一鸣看懂了,然后蹲在长凳上泣不成声。
悔之晚矣。
阮棠看到高建眼中也有泪光。
她还看到医生手握病危通知单,神色凝重地走出来,对高建说,您太太不幸难产,情况非常危险,需要您在这些地方签字,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高建问最坏的打算是有多坏?
医生只是摇头。
她看到阮长风懊丧地直撞墙,嘴里重复着谁都听不懂的话。
他在说:“我为什么要喜欢狗?我为什么要喜欢狗?”
原来阮长风才是最后悔的那个,她从来不知道。
意识回到产房内,她听到助产士焦急地叫道:“胎儿的胎心已经听不见了——”
是么,她的孩子在死去。
根本不被她期待的生命,正在逝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