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把酒宴设在了春风阁里,阁里烘着三个炭炉,暖和的很。
东西两面窗户,皆用薄纱覆在窗棂上,既不影响观赏外面的梅树花影,又能挡一挡风寒,实在是两全其美。
六个被邀请的人齐齐作了礼,正式入席。
皇上身上还披着纯白色的大氅,一路从皇后宫里走过来,大氅上落了不少粉色的梅瓣子,就好像是特意在这大氅上作了幅画一样。
随行的太监把大氅挂到一边,弯腰给皇上斟好美酒退下。
“几位爱卿,朕早有意叫大家一起聚一聚,无奈几位爱卿都尽心尽力的为朕分忧,忙不得空,朕深感欣慰。今天是年初一,是家人团聚的日子,朕把几位叫来,不为别的,只为我们一家人好好的热闹热闹,还望几位不要怪朕自作主张才好。”
“臣不胜感激,愿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先干为敬,看着几个大人的酒杯都翻了底,笑着道:“宁尚书一路奔波劳累,朕这一杯,算是给你洗尘。”
宁尚书一举杯,干的干净。
皇后教的开场白说完了,皇上再看看下边六双闪亮闪亮的眼睛正殷殷切切的等着自己下边的说辞,一时没了主意。
一对六,皇上败了。
皇上往连客暄的地方瞟了一眼,希望他能看得懂自己。
这一群人中,唯属他和皇上年纪相仿,这心之所想还最为靠近些。
说的再白一些,他们之间,没有代沟!
连客暄马上会意,徐徐的端起手边的酒杯,同身边的宁尚书说道:“宁尚书,你为锦空国征兵在外,无怨无悔兢兢业业,晚辈深感敬佩的同时,又自叹不如。今天晚辈借皇上的这杯美酒,敬大人一杯,还请大人不要推辞。”
另外四位大人这才把巴巴的目光从皇上身上撤回来,放在连客暄身上。
真心也好,逢迎也罢,皆举起自己的酒杯欢迎宁尚书归朝。
宁尚书大笑一声,一口给闷了。
皇上坐在上面想,要怎么开口让吏部尚书同兵部尚书说说话,缓和缓和矛盾。
这法子还没想好,两个人已经径自聊了起来。
“听闻宁尚书此次归朝,又为我们锦空国征上来不少的精兵悍将,实在是可喜可贺。此等功劳,不知道皇上要如何的嘉奖一番才好。”
吏部尚书这顶高帽子戴在宁尚书头上,显然是想拉拢。
皇上心道极好,快点的和好,他就可以快点的回后宫睡觉。
大过年的不睡觉虚度光阴,简直对不起自己好不容易催人新作的龙凤被。
宁尚书冷哼一声,不太领情。
“哪有您辛苦?听闻大人您也没闲着,工作之余,还把自己远在天边的亲戚给调到了这里,混上了官职。如此国家家国两不误,老夫才是真的要对大人你道一声恭喜。不知道大人家中可还有什么亲属没有安排?我这手底下的名额,还差了那么一两个,倒是可以看在大人您的面子上,破格让他进来当当随军的伙夫!”宁尚书的一番话,说的吏部尚书的脸都白了。
元阳省盐运使的季大人,但凡有脑子的都知道是吏部尚书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让肥水流了外人田的杰作。
可是知道归知道,挑开了说就没意思了。
官场上有句至理名言,难得糊涂。
其余几位大人一听这话头不对,忙出来打哈哈。
“呀,皇上这春风阁里的屏风似乎是苏绣,瞧瞧这上头的花鸟虫鱼,马上马的要活过来了一样。”
“唉,礼部尚书,你们前几日接待的那位外国使臣可有什么稀奇事,不如说来让大家听听。”
这个提议不错,众人一起附议道。
礼部尚书慢悠悠的放下温热的酒杯,笑的和个弥勒佛一样慈祥。
“稀奇不稀奇的,见得多了,也就那样了。这次的使臣颇有意思,对咱们锦空国城根里的套圈很有兴趣,拉着我手下的侍郎上蹦下跳的在冷飕飕的大街上冻了个樱桃鼻,抱着他套回来的一个瓷瓶子乐的那叫一个没心没肺。你们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把那个瓶子亲自打包好背在自己的背上,说是要回去进献给他们的主上。唉,起初我还以为他难应对,没想到骨子里是个没褪完毛的小孩子,人不可貌相啊!”
兵部尚书也来了兴趣,笑着问:“你们那儿的侍郎倒是个好性子,由着他在外头东逛西逛,还陪着挨冻,不错。”
“是啊,这宁侍郎别看平日里有些闲散,真正认真起来,还是可成大器的。”
宁,宁侍郎?
宁尚书凝眉想了想,料想可能是凑巧,随口问道:“也姓宁,真是巧了。不知道他全名叫什么?”
礼部尚书回道:“宁识丁。怎么?大人认识?”
宁识丁!礼部侍郎!
宁远山的刀子眼嗖嗖的往皇上那里射过去,恨不得当场把他从椅子上拉下来,用自己的大腿压住他好好的问一句:“你竟然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