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婧去演出,陈洪恩要值班,这周陈初便没回家。
陈洪恩副校长兼管政教处,在校叱咤风云,令学生们闻风丧胆,回家却以妻子马首是瞻,在女儿的教育问题上也只秉承一个理念:听老婆的。何婧既然不在,他也不会做饭,陈初的手艺更是惨不忍睹,还不如一起吃博陵大学食堂。
刚好登山社有活动,陈初往常参加都要编造各种理由,此次何婧主动提及让她去玩,加上陈初已有段时间没参加活动,便动了心思。往常社团活动,为了配合新人,登山大多是选择博陵附近的塔山,她爬了十几次,早已厌倦。但这次活动选择的是西樵山,又高又陡,陈初想去已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此次一听,迫不及待报了名。
起初还是很愉快,大家在车里和山脚说说笑笑,因为登山需要体力和精神,越往上走,队伍越加沉默,只有几个精力过剩的男生偶尔开几句玩笑逗女孩子,免得太过枯燥无聊。到了山腰的驻地,大家喝水的喝水,补充能量的补充能量,玩笑话也跟着多起来。
有人便提起了昨日刚办了手续离校的章晋书:“章师兄那晚喝了好多酒,吐得稀里哗啦,最后还哭了。”知情的朝陈初望去,不知情的还在继续追问:“不是吧,章师兄会哭?”“那得喝了多少酒,难道就这么舍不得博陵大学?”“难不成章晋书失恋了?”
话音刚落,那晚针对陈初的小姑娘甘愿便将矿泉水瓶往地上一丢,瓶里还有大半的水,好巧不巧,溅了陈初一身。明眼人都看得出甘愿是故意往陈初所在的方向丢,陈初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却看得出陈初动了怒。
登山社里有大半知道陈初的出身,有羡慕也有不屑,陈初虽很少与大家打成一片,但也从不摆谱,该参加活动就参加活动,社团费也按时缴纳,偶尔天气热还会请大家喝冷饮,风评倒也不错。
今日这事明显是甘愿不对,陈初瞪得她发怵,一时有些后悔,偏偏有女生扯了扯她的袖子:“你和陈初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她爸爸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
甘愿一听,猛然拔高了声音:“我怎么不知道她爸爸是谁,她爸爸是陈洪恩陈副校长又怎么了?我还知道她妈妈是何婧,小提琴家嘛!我就不懂了,书香门第,怎么就教出趾高气扬的女儿来?以为她是公主啊,全世界都要绕着她转?我就是讨厌她,虚伪的婊……”
“啪!”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口,甘愿脸上已挨了一记耳光。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初,又看看哗然的众人,“哇”的一声哭出来。
陈初觉得烦躁。
她知道是自己冲动了。
那个叫甘愿的女孩抽抽搭搭地哭了许久,大家都知道是她出言不逊在前,但陈初却打了人,有理也成了没理。有人看笑话,有人做和事佬,有人去哄小师妹,好不容易才缓和了甘愿的情绪。
众人和陈初相处时间不多也不少,大多知道陈初不是盛气凌人之辈,甘愿口不择言大概也是因为她追求了许久的章晋书师兄喜欢陈初,纯属嫉妒,但陈初这一巴掌下去,大家多少对她有了忌惮,觉得她或许不像表面那般好相处,一时间也没人上前和她搭话或同行,孤零零地走在队伍中间,尤为突兀。
原本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
陈初不是难相处的人,但也不代表她好欺负,甘愿阴阳怪气她可以不计较,但人身攻击她不可能不反击。这一套还是从唐乐那学来的,从前那些男生口头占她便宜,唐乐就是这样直截了当让人闭嘴,只有一点,唐乐从不打女孩子,陈初可没有她那般怜香惜玉。
甘愿是闭嘴了,可现在的处境却令陈初觉得尴尬,加上这段时间糟心的事太多,她越发觉得烦躁,索性对社长说:“我想一个人走。”
“这怎么行?西樵山陡峭,你一个人多危险。”
“没关系,你只需告诉我几点驻地集合就好!”
“还是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多危险。”
“不会有事,有事我自己承担。”陈初说。
唐乐曾经评价陈初:冲动莽撞。
而现在,陈初为自己的自作聪明和莽撞买单了:她脱离队伍后独自一人登山,她经常锻练,体力尚可,花了两个多小时登顶了,但下山的时候却不记路,兜兜转转绕了许久也找不到同伴,反倒越绕越远,偏偏手机在这里没有信号。
眼见天要黑,山间云雾弥漫。
陈初因为自己的愚蠢自大,被困在了山里,绕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