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赌方才吃过晚餐后，便早早在女富豪为他安排的客房里睡下，以弥补白日里挥洒出去的体力。

海洋的气息，引导着他进入了不错的梦境。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七年前的凯旋仪式上。

当墨绿色的军车，驶进鹅城时，家乡的少女们像春天的花瓣一样，扑在他的肩膀和胸膛上。

但他要拨开她们。

穿街越巷，到那扇微微泛黄的玫瑰花窗前去。

他的妻子正抱着他们的女儿，在那里等他。

她的目光如母鹿般温润，长发像缎子一样又黑又软，他要紧紧的抱着她，告诉她他有多想她……

但那些被无情拨开的少女们，像警铃一样尖叫了起来，直到他睁开眼，也没有停止。

他怔了一下，只迟疑了几秒，便抓起外套飞快地跑了出去，一路奔到了海滩。

只见，白日里冷漠刻薄的罗晴，像匹失了幼崽的母狼一样嚎叫着，身上仅披着一件乳黄色的真丝睡衣，同她那头银发一样，被撕扯得乱七八糟。

女仆们想要拉住她，却遭到了她的拳打脚踢和大声唾骂。

但下一秒，当海浪传来关于大海的声音时，她又开始发抖。

蹲下了身，缩成一团，喃喃着：“别这样，不要接近海！不要下去，不要。”

“冷静，这里没人能够伤害你！罗晴，看着我，你想说些什么？”赌方才示意女仆们松开对女富豪的束缚，成功地用低音，引导着罗晴冷静了下来。

他慢慢向前挪移，走到她面前时，她的呼吸已恢复了正常频率。

她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注视着他，这是梦境中的罗晴眼睛。

“嘿，能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吗？我是赌……”

啪——

猝不及防，他被扇了一个耳光。

而罗晴又开始嚎叫起来。

这时，年轻的罗夏，显现出了她的沉着。

她匿在女仆中间，在罗晴再次颤抖着把头埋进双膝时，一针扎晕了她。

“越来越糟糕了。”罗夏面色苍白。

女富豪躺在床上，喃喃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字句。

即使被扎晕，她的身体也被另一个灵魂占据着。

“以前不需要用药物的，但现在连药物都压制不住了。”

赌方才摸着自己酸麻的脸：“她记得她梦游时的事吗？”

“不，她声称自己连梦都没做一个。但她知道她梦里的作为，房子里有六个摄像头。但她却不予理会，甚至，还有些，怎么说呢？放纵，对，放纵，她在蓄意放纵梦里的罗晴。”

“即使她预感到，也许有一天，自己会被梦境吞并？”

罗夏低廉地点了点头，“是的。”

“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一个……如此自我的女性，看上去也没有自毁倾向。”

“也许她认为，被人侵占了身体，比眼睁睁看着自己光滑的脸颊布满老人斑的结局更好。她是个爱美的女人。”

罗夏艰难地咽下一口气，“有时，我认为这是我的错，错在我太年轻，又太像她。”

赌方才思索了一下，“这也许是她的想法，但只是她清醒时的主观意识。现在主宰着她的，是她的潜意识。你说过她喜欢海，但今天她却对着海哭，这没有道理。”

“真正的罗夏，溺死在了海里。”她补充道：“为了阻止罗晴嫁给一位渔家出身的水手，生性怕海的罗夏，为了她的姐姐死在了海里。”

“但……现在她依然热爱着大海？”

“是的，她不是一个易被改变的人，她不承认自己的心理阴影，所以她一直在自虐般地借此证明这一点。在我的印象里，她确实从未排斥过海洋。”

“那她究竟有没有创伤综合症？

她咬着嘴唇思索了一会，“我不知道，她从没表现出来。”

“从没？”

“是的。”她的声音苦涩极了，“从没。”

赌方才耸了耸肩，“好吧，把她那位姐妹的资料也找来给我，还有，我觉得我有必要见见陪伴她时间最长的那个罗夏，罗小海。”

…

第二个罗夏——罗小海，是个优雅成熟的女人。

她今年还不满三十岁，却已坐拥了三座茶庄。

自指甲和头发的色泽，可轻易窥探到她生活的优渥富足。

她亦同女富豪罗晴，长得一模一样，除了一双与之相悖的宁静眼睛，和提及从前时浓郁的忧愁外。

没有任何地方能够揭示，她克隆时的基因缺陷。

同第一次见到罗夏时一样，罗小海也穿着清新的盖住膝盖的裙子，好似这是克隆人的新风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