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谷没说话,朝雾铃也没有追问。
她明白,他都已经听进去了,只是一时半会儿还不愿意承认罢了。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对坐片刻,朝雾铃起身回到自己的床上,伸手向灯。
关灯之前,两人彼此望了一眼。
“别忘了,你明天还要跟我去约会。”
“……嗯。”
“像恋人那样。”
“……”
啪嗒。
眼前重归黑暗,两人怀着各自的心事,在更深的夜里相背而眠。
花田夏菜刚才那番话的影响,远比宗谷以为的要深。
拨开千丝万缕的迷雾,种种迷思与顾虑,最后又都落在一个问题上:
他的逃避,到底是对诸多现实的妥协,还是因为太喜欢理想中那个内在与外在都很完美的宗谷芳明,而不愿意接受现在这个一边为违背心中道德感而痛苦、一边又在欲望中沉溺得越来越深的自己?
一个虚伪的自己。
因为无力,试图让时间来解决问题的自己。
而无论他选择的答桉是什么,一些事实都不会改变:他与她们,已经无法分割了。
“……”
听着另一张床上的深深呼吸声,朝雾铃闭上双眼,无声地叹息着。
他需要时间,来接受这样的自己。
可是,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夜晚漫长,也终将过去。
第二天早上,宗谷先醒了过来。
朝阳落在半透明的米黄色窗帘上,将房间里映得光亮。
初醒时的茫然懵懂很快消退,昨夜的深思再一次翻涌上来,迅速填满他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
宗谷吸了一大口气,将所有思绪都压下去。
他坐起身,又看了看旁边的那张床,朝雾铃还在睡梦中。
她就在被子上躺着,身体蜷缩,陷在一床大被的最中间。裹着过于宽大的浴袍,也显得她愈发娇小。
望了一会儿,宗谷起身下床,又在她的床沿慢慢坐了下来,目光不离。
双眼闭合,呼吸之间,身体微有起伏。短发遮盖着耳朵和半边侧脸,肌肤白净无瑕,像是瓷器。
“视为‘恋人’么……”
为她贴上这样的“标签”,总让他觉得有一种微妙的背德感,尽管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们早就已经比恋人更加亲密了。
她与她们是不一样的,宗谷心想。
就算不知道她实际上已经活了一千两百多年,不知道她与那位黄泉主宰的关系,她依然是独特的。
她是他的家人。
无非是在与母亲、姐妹这种亲情关系作区别时,需要以妻子这样的归属来强调她的不同。
“……铃。”
回过神时,宗谷才发现她已经苏醒,正在看着他。
“早上好。”
“早上好……”
朝雾铃坐了起来,身上的宽松浴袍则不受约束,从两肩滑落到底。
钻出浴袍,她光着身子爬到他面前,抬手抚平他的眉。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铃是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