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容快步走过去，往驾驶室里看。

卫冉枕着手臂，伏在方向盘上。

丛容的心猛地一紧，以为卫冉出了什么事，什么也顾不得，抬手敲车窗玻璃：“宝贝？”

车里的卫冉被惊动，从臂弯里抬起头往外看了看，立刻开门走了下来：“哥？”

丛容仔细打量他的脸，没发现什么异样，才稍稍放了心，“你怎么在这儿？”

“来找你。”卫冉看了看丛容身上单薄的衣着，立刻就要脱自己的外套。

“我不冷。”丛容按住他的手，“走，先上楼吧。”

这楼里的台阶有点儿高，灯光又不明亮，丛容怕卫冉会绊着，转身捉住了他的手。

卫冉的手很软，微微温热，像个顺从的小动物，乖乖让丛容捉着。

上了两层楼，忽然有脚步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声音不重，但是挺着急，离他们越来越近。

卫冉的指尖在丛容掌心轻轻抓了抓。不是要挣脱，是在提醒丛容有人过来了。

丛容没有松开卫冉的手，拉着卫冉一起靠住左边的墙壁，让出通道。

楼下转角处的灯光里出现一个人影，是个提着塑料袋的外卖小哥。

外卖小哥轻声道了句谢，经过他们身边，匆匆往楼上去了。

丛容突然觉得，自己以前那种一看见人就想躲起来的心态很可笑。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谁有那么多闲工夫在意他。

至于那少数整天以指指点点别人为生的人，他又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去在意他们。

进了屋，丛容去厨房给卫冉热了一杯牛奶。虽然卫冉一直在车里坐着，身上并不凉，但他还是感觉应该给卫冉暖一暖。

卫冉接过牛奶，又伸手摸了摸丛容身上，“哥，你不是睡了吗，怎么穿得这么少跑到外面去？”

“没睡着，出去透透气。”丛容也端了一杯热牛奶坐到卫冉旁边，让卫冉靠在自己身上，“什么时候到的？”

卫冉想了想，“大概半小时。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我还没进市区。”

“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堵车，要是说早了，怕你会一直等着。”卫冉有些不安，“是不是因为我发信息吵醒你了，你才失眠的？”

“不是。我最近几天都失眠。”丛容说，“你待在楼下干什么？”

“看你的窗户。”卫冉说，“然后刷了会儿手机。”

“要是我没下去，你该不会就打算这么在楼下过一夜吧？”丛容真觉得卫冉干得出这种一根筋的事情来。

“不会。”卫冉摇摇头，“我本来打算过会儿去酒店，明天吃了早饭再过来。后来刷手机刷睏了，就趴着休息一会儿。”

“你都睏了还不上楼？”丛容拿起卫冉的手晃了晃，“你有爪子，可以敲门。”

“那怎么行。”卫冉非常坚决，“你都睡下了。本来就是我不打招呼跑过来的，不能打扰你休息。”

“好好好，你是对的。”丛容知道卫冉有多倔，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跟他较真，“保险起见，我还是问一句，你不是偷跑出来的吧？”

“不是。”卫冉说，“我跟我爸说了，我有自己的事要办，星期一再回去。不过我没告诉他是什么事。”

“你爸就放你走了？”丛容想起卫冉中午说过的话，“要是你爸看你的样子觉得你又快不行了，还能同意你开车出去跑？”

“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路上了，他不同意也没办法。”卫冉说。

丛容有些无语，“这不还是偷跑出来的吗！”

“打过招呼就不算偷跑。”卫冉说，“他让我做的事儿我都做了，他也应该尊重一下我的安排。”

丛容没说话，在卫冉头上揉了揉。

“尊重”，这是他和卫冉在父子关系上共同的痛点。

他们的父亲在某种程度上都是爱他们的，但却很少会给他们应有的尊重。丛容和父亲也曾经有过彼此信任的时光，可说不清到底是从哪个环节开始，事情一路出错，最后变成了今天这样。

而卫冉的父子关系，丛容六年前就有所了解，也和他自己的情况相差不多，只是比他强一些，父子俩尚有沟通的馀地。

丛容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自己的家庭关系是个悲剧，大概已经没有改变的可能了。但他希望，他可以不让同样的事在卫冉身上重演。

“对了，昨天的那个蛋糕，我又买了。”卫冉打开他带来的打包袋，捧到丛容面前，“明天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