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庄一手拿着肘子,一手拿着酒碗,吃得满嘴流油。
“亓官,你上辈子是饿死鬼?”珏小口吃着菜,嫌弃说道。
黎刀端着一碗酒一口干下,用蹩脚的梁州官话说道先给诸位赔个不是。”
原来多年前枳国与南蛮有过一场争端,那时候黎刀还不是白牛寨寨主,只是一个寻常统领,兵败被俘后江望舒并没有难为他,而是力排众议放回南蛮。
救命之恩,黎刀不敢不报,况且他还有别的打算。
“寨主与侯川是何关系?”江望舒问道。答应了季衍青,江望舒自然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江望舒注意着黎刀的神情,他不敢完全相信黎刀,甚至桌上酒菜都是黎刀动过竹梜他才敢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江望舒已经在季衍青手上吃过亏,不敢大意。
黎刀是个粗人,他满不在乎地说道事要从两年前说起。”
时间回到两年前,南蛮七十二寨大王黎戈身死,南蛮夫人季衍青一口咬定是楚人所为。于是季衍青打着为黎戈复仇的口号召集南蛮七十二寨合计二十万勇士追杀楚军。
楚将杜若连夜逃出白狼寨,奈何手里只有数千楚军,寡不敌众,最后更是只余下数十人,退到千屏山。
事情出现变故,楚国有五万援兵正好抵达千屏山,保住了杜若性命。
虽说有五万援军,但南蛮勇士有人数优势,又占据地利,楚军依旧节节败退。
战事再出现变化,楚将侯川领五万大军再入南蛮,两军合到一处,转守为攻。
后来楚军散布谣言,说是南蛮夫人季衍青亲手杀了黎戈。季衍青没有辩解,有人不信,也有人信,或者是觊觎南蛮大王的位置,南蛮七十二寨大乱。
两年以来,南蛮多方势力错综复杂。半数南蛮人继续追随南蛮夫人季衍青;二十余个寨子联合,却谁也不服谁以后至今还没有立新王;侯川趁机自立为王,有少数几个寨子投靠在侯川手下。
“侯川就是来游说我白牛寨的,我自然不愿意,毕竟这是南蛮人的家事,我要是转投侯川岂不是要被南蛮人戳脊梁骨。”黎刀用一句话结尾。
江望舒听完终于对南蛮纷争有了具体的了解,比他想象中还要棘手。不过他有个疑问,无论是季衍青还是黎刀在讲述南蛮纷争时,提到荆楚霸王夫错都是一笔带过,江望舒不得不生疑。于是他委婉地问道杜若呢?”
黎刀唏嘘道,“杜若原来是个女将,是侯川的女人,我就说侯川放着好好的楚国大将军不当来南蛮当个山大王。”
江望舒猜测到无论是季衍青还是杜若都有意隐瞒其中的关键人物夫错,甚至夫错可以已经死了。至于杜若究竟是夫错的女人还是侯川的女人还有待商榷,江望舒不敢保证季衍青如实相告。
“其实我一直怀疑黎戈的死另有隐情,第一批楚人武力最高的是女将杜若,如何能潜入白狼寨,又如何能杀死黎戈?”黎刀还不算是蠢人,猜到一些端倪。
黎刀的一番话让江望舒证实了季衍青所说大半是真话,这样说起来,南蛮的纷争其实是两个女人的战争?
乌江之战后杜若便带着重伤垂死的夫错一路逃到南蛮,按照季衍青所说她甚至屈身为夫错求药,可以看到即便季衍青所说有假杜若并非夫错女人,两人关系也应该不俗。
然而按照黎刀的说法杜若是侯川的女人,侯川位列楚国四征四镇,能让他委身在南蛮唯一的解释便是他爱慕杜若已久,杜若利用侯川在复仇。
按照季衍青的说法,杜若复仇对象自然是黎戈。既然季衍青和黎刀都说黎戈已死,那么杜若复仇的原因只可能是夫错之死。
夫错死了,并且夫错身份极为隐秘,否则黎刀不应该不会提到,这是江望舒得到的第一个结论。
南蛮之争是两个女人的战争,这是江望舒得到的第二个结论。
若是季衍青和黎戈都没说谎,那么杜若这个女人可怕程度不下季衍青。能位列楚国四征四镇,武力自然不俗;能让荆楚霸王夫错、南蛮七十二寨大王黎戈和楚国镇南将军侯川都惦记,她的魅力自然不输季衍青;能让侯川舍弃大好前程在南蛮当个山大王,恐怕这个女人最厉害的还是心计。
“江侯,我这儿有个宝贝,你稍等。”黎刀神神秘秘说道。
江望舒望着黎刀揭开一块地板,然后钻进地窖抱着一个小陶坛子上来,他如何不认得,这是季衍青迷倒他的酒,不过这个过程让江望舒觉得好熟悉。
“江侯,这是神龙酒,男人喝了好,女人喝了也好,包治百病,堪称神药。”黎刀用一个你懂的语气说道。
听到神龙酒这个词,亓官庄艰难地咽下嘴里肥肉,死死盯着黎刀,或者说是他手里的神龙酒,像是饿死之人望见肉糜,又像是五旬鳏夫看见女人。
没心没肺被江望舒误说是心性极佳的珏也放下竹梜,流露出渴望的神情。
江望舒自然不会忘记季衍青便是用这个酒迷晕他的,甚至黎戈也是用神龙酒胁迫杜若就范最后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黎刀被三人炙热的目光盯着,挺不自在,他感觉把手上的烫手山芋推到桌案中间,下了很大决心才说道人只准一碗,可稀罕了。”
亓官庄一把将神龙酒抱在怀里,给珏斟了满满一杯,欢喜说道子,快喝。”
江望舒也点头,这酒自然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季衍青不知何时下了药。
珏不争气地抹了一把泪,一口饮下神龙酒。
亓官庄再倒满一杯,说道子,还有。”
珏再喝了一碗。
“把我那碗也喝了吧,”江望舒鼓励道,“我喝过了。”
珏饮了第三碗神龙酒,倒在桌案上。
江望舒吃过亏,不敢大意,查探了一下并无大碍,说道是喝醉了。”
黎刀望着烂醉如泥的珏好生心疼,这一坛神龙酒也就四五碗的量,他自己都舍不得喝,就算馋了也只舍得抿一小口,还没听说有人当水喝的。碍于江望舒的面子他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还陪着笑给江望舒和亓官庄一人倒半碗,再望着已经见底的神龙酒一咬牙一狠心全倒自己碗里,还不足半碗。
“来人,扶这位贵客去休息。”黎刀喊道。(南蛮土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