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算是填饱了,第二件事是寻找草药,丹参和远志都在牛车上,至于药材两人也记不清、认不清,所以只能暂且搁置,不过亓官庄身上的刀伤不得不处理。
好在亓官庄皮糙肉厚,拄着棍子勉强走得动,他有丰富的治疗外伤的经验,认得几种简单处理就可以外敷的草药。
“公子,那里有九死还魂草。”亓官庄指着不高不矮的悬崖喊道。
“九死还魂草?”珏听着这个名字有些唬人,很不相信亓官庄的药理知识。
“也快卷柏,我们都叫九死还魂草。”亓官庄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哪里还有十恶不赦的匪气。
“待在这里别动,我去采。”珏算是信了,卷柏就卷柏嘛,还九死还魂草,一听就不靠谱。
悬崖不高不低,珏攀着树枝和山石爬上去,胡乱扯了一把,问道这个?”
亓官庄点点头,喊道子小心些,够了。”
两人在南蛮深山晃了三天,尽量避开人烟,又不敢往大山里钻。靠着珏长期捕鹿的经验,既没有遇见凶猛野兽,又没有遇见南蛮人,还能吃得肚儿圆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不过摆在两人面前是是另一个问题,那便是其余三人如何。蒲音药理掌握得不错,但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郎,和他在一起的武去疾虽说这两年成长不少,但单论武力还不如亓官庄,两人肯定凶多吉少。至于江望舒,珏和亓官庄一致认为江侯不仅没事,还在到处找自己,他们对江望舒有盲目的自信。
白狼寨,江望舒早与武去疾、蒲音两人见面,只是珏和亓官庄下落不明。
白日蒲音和武去疾进林子挖山参时被一群南蛮勇士团团围住,武去疾当时就后悔不该来这南蛮,更后悔没听江望舒的不要离开主路,毕竟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不过武去疾作为綦民拥戴的代司马,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只是蒲音除了辨识药材再也没有半点长处,所以武去疾干脆放弃了抵抗,与其送死不如暂且抱住性命,他完全把希望寄托在江望舒身上。
被押回白狼寨后非但没有被当做俘虏,反而有大鱼大肉伺候,一路上连萝卜白菜都吃不饱的武去疾眼眶湿润了,无论接下来是死是活有这一顿饱饭也赚足了。
蒲音吃饱喝足后问南蛮侍女江侯还有珏的下落,先是用梁州官话,再用大黎雅言,侍女都无动于衷。
“江侯很好。”那侍女终于用蹩脚的梁州官话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也不急着去见江侯。蒲音随蒲邈走过许多地方,无论是荒郊野岭还是坟地都待过,所以表现出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淡定。
至于武去疾,虽说在綦民心中是最符合新王的人选,但他也不过刚成年不久,难得出来放松一下,本以为有江望舒的庇护是一路游山玩水谁知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此刻好不容易有人伺候着,他也不客气地朝那侍女要酒。
那南蛮侍女果然抱了一小坛酒过来,武去疾闻着扑鼻酒香还未来得及下肚便有了醉意,他给自己斟了满满一碗,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煮饭煮得半生不熟的少年郎,于是老气横秋问道孩,你要来一碗吗?”
“你心真大。”蒲音摇摇头,他一向谨慎,害怕南蛮人在菜里下肚,都是等武去疾试过之后他才敢吃。武去疾又挑,专吃肉糜,几个蔬菜没有动竹梜去碰,让一向习惯了清淡口味的蒲音觉得有些腻。
蒲音向那南蛮侍女讨了一壶茶,专程给武去疾斟了一杯。
“你要来的你不喝给我喝?”武去疾望着蒲音,有些好奇这个少年郎是不是被珏给传染了傻病。
“饭后喝茶暖胃,酒后吃茶养肝。”蒲音一本正经说道。
“你师父说的?”武去疾半信半疑喝了茶,但还是忍不住问。
蒲音点头,这确实是师傅蒲邈说的,只是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信,蒲邈向来喜欢饮酒不喜喝茶,只有实在囊中羞涩才会碰一碰苦涩的茶水。甚至蒲邈记载的许多药都是要兑酒喝,比如给珏吃那一道远志梧桐丸。蒲音一直觉得是蒲邈故意的,就因为这事还被蒲邈训过一顿些医官懂个屁的药理,你看看天下可还有第二个医圣?”
蒲音当时就不乐意了,顶嘴道天下也没第二个大名鼎鼎的庸医啊。”他故意把“大名鼎鼎”这个词咬得很重。
再说眼前,蒲音见武去疾喝了茶也无事这才给自己倒了一杯。
吃饱喝足过后蒲音提议去找江望舒却被侍女以江望舒在和夫人商议大事的理由拒绝。蒲音不死心,问侍女还有两个同伴在哪,那侍女只说在别处。
“那让我们出去走走总可以吧?”武去疾说道。
侍女点头,在前头带路,只是后面跟着的七八个壮硕的南蛮勇士搞得气氛有些压抑。武去疾压根没有想跑的心思,江侯在这里,这儿还管吃管住,比起在山野里上顿白菜下顿萝卜甚至连白菜萝卜都没得吃强。
两人随着南蛮侍女在山谷里溜达,见到了四匹马和牛车。四匹马里面只有珏那一匹黑马分外神骏很好辨识,但那个牛车不会错,武去疾想起亓官庄驾着牛车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已经见到了牛和马,两人暂且相信了这个南蛮侍女的说辞,也放松下来。
蒲音被一处栽种着草药的园子吸引,征得侍女同意后隔着篱笆细细观看。武去疾则对这些草啊药啊什么的不感兴趣,他倒觉得眼前穿着清凉完全不像是过冬的南蛮侍女有点不同的味道,于是和他攀谈。只可惜这个南蛮侍女冷冰冰的,虽说问无不答,但她的梁州官话实在蹩脚,两人交流起来分外困难。
不过能有个人聊天解闷,甚至还是个相貌不赖的女子,武去疾倒是心情舒畅。
正如蒲音说的他心大,他承认,他本来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角儿,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爹,有一个文武双全的哥哥,自己只要好好潇洒过日子就行了。谁知道宋、楚、巴三国大军轮番践踏过綦国土壤,传承百年的綦国毁于一旦,就连被他推举上台的郑爽季子季郎也死了。于是綦国这个破烂摊子又落到他这个大难不死的不学无术的官二代身上。
武去疾早就生出把这个破烂摊子丢给江望舒的念头,反正枳綦两国一脉相承,都是巴人后裔,再恢复八巴国也不是不可,毕竟如今綦民都是寄人篱下。
只是武去疾不敢把这个想法摆上台,他害怕引起綦民的不满。綦民早就有复国的想法,无数次提议让武去疾自立为新王,武去疾千般不愿万般无奈只好一拖再拖,甚至连代司马的“代”字也不愿去掉。
他有自己的小算盘,那便是充分发挥黄老之学的无为而治主张,尽量少管綦民的鸡毛蒜皮之事,尽可能地让綦民和枳民融合,然后悄然无线地完成恢复巴国的壮举。
武去疾当然也想过重建綦国,可是单单凭着数十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綦民就可以收复失地了?这只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理想。
武去疾不是空想家,他是一个实干家,只有将綦民绑在枳国的战车上,靠着武力、战略都无双的江侯才有可能收复失地。与其让綦地沦为楚地,不如重建巴国。
江望舒一觉醒来望着枕边人,并没有惊慌失措或者是气急败坏,只是悄悄穿好衣裳捡起地上的茶壶吃了一碗冷茶。美女蛇季衍青,好手段啊,江望舒有些责备自己太过于大意,竟然被这个女人给糊弄过去了。
“醒了就别装了,”江望舒无奈说道,“恐怕夫人比我醒得还早吧。”
季衍青不避嫌地穿衣着裳,江望舒转身,等窸窣穿衣声停下后,他才转过来。
“江侯,我只能出此下策。”季衍青笑吟吟说道。如果说昨日的季衍青还是条斑斓美女蛇,那么今日便是一碗软糯香醇的美酒。
“就当没发生过,”季衍青听见江望舒这样说,脸色有些苍白,刚要开口又听见江望舒说,“我会帮你夺回南蛮,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季衍青感激涕零,想要行个跪拜大礼,被江望舒拦下。江望舒认真说道是我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