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匹瘦狼一致同意,鉴于阿二老了,让他守家。
阿大开路,阿三打火把,阿四生恐小七饿了提着一块肥美的鹿子肉,阿五藏在黑暗中,时不时插嘴说一句话证明他没走丢,阿六没要到草鞋,只好赤脚行走,依旧走得很快。
六匹瘦狼在黑暗中踉踉跄跄,他们本来晚上从不出山,因为阿二说过白天是人的悲欢,夜晚是狼的狂欢。
匪与狼都是巴山三害,两方势力从不逾界。
六匹瘦狼在黑暗中踉踉跄跄,六匹瘦狼越过了下坝与中坝的界限。
绿油油如鬼魅,阴森森是狼嚎。
阿大攥紧拳头,要是真和狼遇上了他要试试能不能一拳打晕一头狼。
阿三打着火把晃来晃去,像举着一个太阳,火光冷艳,照耀着他那张因为又想到一种草鞋新编法而激动的脸。
阿四有些饿了,随手摘了一片树叶放到嘴里嚼,尽量不去看手里拎着的鹿子肉。
阿五喜欢黑暗,他可以将全身都隐匿在黑暗中,连阿四也找不到。
阿六觉得从阿大到阿五都走太慢,他提议走前面,被阿大回绝。
“瞧,有光。”阿五拍打阿四的肩膀,把阿四吓了一跳,鹿子肉也掉到林子里去
“我去捡。”阿六自告奋勇。
阿三伸长手尽量让火把能够照得远一点。
阿大的拳头更大了,一拳砸断一颗碗口粗的树。
阿二一个人守家,努力地将鼻涕龙吸回鼻孔,他充满智慧的脑袋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我是谁?
他当然是老匪阿二,但大家都说他老了,有时候连野菜也挖不到;他已经好几天没算过数了,脑袋都有些生锈。所以他才会思考这一个困扰了他一辈子的哲学问题。
六匹狼找遍了下坝,游荡在中坝,始终没有找到小七,阿四“哇”地一声哭出来:“小七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没有小七,我们都抓不到鹿子做不要米也可以吃得肚儿圆圆的饭。”
“我还没弄清楚狼皮靴的秘密。”阿三说出内心的担忧。
“等天亮了我可以跑得很快,然后去把小七追回来。”阿六信誓旦旦保证。
“我可以教小七藏到瓮里。”阿五咬咬牙,他居然想要把一身本事都教给小七。
“我可以教小七一拳打断一颗合抱粗的大树。”阿大也表露真情。
火把骤然熄灭,巴山林深,今夜月寒,世界没有光了。
“还记得刚才我们看见光了吗?阿五说道,“有光的地方,就有小七。”
于是六匹狼窸窸窣窣循着一路被阿大砸断的树,终于回到方才阿五瞧见光的地方。
“就是那里。”阿三激动地指着微弱光亮说道,说不定他又受到启发学会了草鞋新的编法。
六匹狼追逐着光源,来到一所漂亮的草舍外。
“谁去敲门?”阿大发出了灵魂拷问。
五匹狼的视线全部集中在阿五身上,他可以藏在黑暗中,就算被人瞧见只穿上衣不穿下裳也不会羞涩。
阿五不太情愿地将身子缩在黑暗中,只探出一双清明澈亮的大眼睛,扣门三声,他忽然想到一个很高雅的场面——匪扣月下门。
门“咯吱”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个神采俊秀的人,他开口问:“你找谁?找小七?”
阿五挺羞涩地别过脸,手往下扯阿三新做的小袖长裙衣,一时间忘了回答。
“小袖长裙衣不错,草鞋也不错。”
“请问小七在这里吗?”阿五顾不得其他,连说带比划,“这么高,拿着短刀。”
“他走了。”
“好。”阿五也不再问,拱手囫囵拜别。
“小七走了。”阿五如实传达。
“哦。”不知道是阿大阿三还是阿四阿六,反正有人叹了口气,叹息如涟漪,六匹狼坚如铁石的心肠都被融化了,六匹狼的心境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我们先找个地方歇脚,天亮了再找找看。”阿三提议,这一次他没有受到启发发现草鞋新的编法,也没有埋怨阿六费鞋,所以阿大也没有追究他不会做下裳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