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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误入匪窝深处

桃李山有痴儿珏提短刀、牵瘦马,缓缓而去。

先去拜别了玉牛,玉牛无言,只是取了一点干粮,一贯枳刀,递给珏。

再回老屋看了一眼,推门,“吱呀”,当年孟先生便是这样推门,从风雪中来。屋后竹林簌簌,珏心如莽原,苍茫凄凉,想起娘亲教诲,小声念出来:“唯谷子与诗书可养人。”

青枫浦,有渔夫撒网,有稚子弄水,有少年郎启于足下。

珏在想为什么不过了月夕再走,但他回不了头了,孟先生要有两子啊。

渔舟唱晚,雁阵惊寒,桂子弥香,这些都与他无关。

破碎的记忆有洛邑的繁华和被繁华遮掩的肮脏,有塞上莽原的静谧和静谧背后蛰伏的虎狼。

孟先生留给他七八卷经书,他只取了《嘉禾》一卷。

邹先生将他放逐到塞上莽原,留下一群牛羊,一匹瘦马,他只取了瘦马一匹。

夏侯伯贤让他换了一刀一剑,他只留下一刀。

于是不再是稚子但依旧是痴儿的少年郎带着《嘉禾》一卷,瘦马一匹,短刀一柄从枳西始于足下。

过了青枫浦便是莽莽巴山,珏像一只迷途瘦狗头也不回扎进巴山,那里有晚归的鸟鸣啾啾,有迷途的鹿鸣呦呦,也有望月的狼嚎嗷呜,有摄人的虎啸嗷嗷。

渐行渐远,天色渐晚,满月当空,群星黯然失色。

珏寻了一处歇脚地方,放瘦马吃草,他吃干粮。

枳地流传着关于星辰的传说,传说中每一颗星辰都是一个逝去的人,或明或暗,庇护地上的人。

珏左手指月右手数星辰,想找找父亲,可是每一颗都不像,有些惋惜。娘亲从未提起过父亲,可能提起过他不记得,反正记事以来就是以母为尊,以孟先生为师,以刘长安为邻,以雁舟为友。现在他走出了小小的枳西僻里,眼界大了一些,洛邑有个邹先生,塞上莽原有个瘦羊老伯,还多了一个弟弟。

一夜无事,醒来有忧。

巴山有三害,三害之一的匪人便蛰伏在这里,祸害来往商队,十里人家。

珏像一只迷途瘦狗,身上唯一值钱的只有这匹瘦马,却依旧被匪人盯上。今年各地歉收,匪人也不好过,一匹瘦马也足够换四五贯枳刀了,放过有些可惜。

七八个匪人逼近,珏无动于衷,任凭他们牵走瘦马,任凭他们夺走短刀。

腋下夹的《嘉禾》,一文不值,匪人不识字,更不知礼,把竹简随意丢在地上。

瘦马可以牵走,短刀可以夺走,但《嘉禾》是孟先生的东西,孟先生的东西怎么能玷污。珏像瘦狗扑食一般扑倒那匪人身上,又咬又挠。

当然免不了一顿毒打,毒打之后匪人还算有点良心,连人带马都掳到匪窝里。

世道艰难,匪人不易,这一窝匪人如今也只有六七人。六七个匪人,实在寒碜,所以也只能为祸这一方僻壤。附近十里都是如枳西一样的僻野,少有人至,偶尔有商队野因为实力不济不敢轻易动手,实在有辱匪人的威风。

珏醒来时像一只瘦狗被随意丢在地上,匪人正在分食清粥。年长一些的老匪人端着一个缺角碗递给珏,珏结果,囫囵咽下。

“为什么要当匪人?”珏恢复了一些力气,身上骨头酥麻,是拳打脚踢留下的祸根。

“活不下去了,肯定要当匪啊,不然得饿死。”有匪人瓮声瓮气,模样憨厚,实在不像匪人。

“不会去种地吗?有手有脚的。”

“种地是不可能种地的,这辈子不可能种地的。别的又不会,就是抢这种东西,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那匪人撇撇嘴说道。

“不是抢,是拿。“匪头子纠正道。

珏还想再问,匪头子瞪了他一眼,已经到嘴边的话和着口水吞下。

“也不是想当匪,是没办法,没有田地,妻儿都饿死了。”那老匪人蹲坐在地上,衣不蔽体,像一只掉毛老狼。

“多谢收留,我走了。“珏作揖道,有六个匪,他作了六个揖。

“走?你去哪?“匪首使了个眼色,两个匪人拦住去路。

“我要去远方做一件大事,”珏认真地说,“很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