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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黎本纪

“后土茫茫,有苗为黎。”

传言在太阳落山的地方有巨人国汪罔氏。

帝喾后裔有女为女舒,女舒外出在郊外见到一个巨人脚印,鬼使神差地踩了上去。等女舒回家之后肚子一日一日大了起来,满三年才诞子。

女舒认为这个孩子是不祥之人,于是把他扔到了郊外的巨人脚印里。

白天牛羊经过这个孩子都绕开不踩踏他,有母乳的母羊跪伏在他身侧用乳汁哺育他;夜晚有美丽的三色孟鸟用巨大的鸟羽盖住他。

这个孩子被人们称为弃。

弃在牛羊和孟鸟的照顾下一日一日长大,别的孩子还只会蹲在乌漆漆的泥坑里捞泥鳅的时候他已经在地里捡拾来糜子和麻的种子种在巨人脚印里。

有糜氏的人们惊喜地发现弃种出来的糜子和麻长势喜人,弃用麻找他的母亲女舒换麻衣,又把糜子背到女舒家里去。

女舒已经嫁人了,她嫌弃地把弃赶了出去,留下了糜子和麻。

“可怜的孩子,这件麻衣你拿去吧。”弃的祖父双眼氤氲着眼泪,他脱下了麻衣,露出干瘪的上半身。

弃长成半大孩子时,同龄的男孩已经学会跟在屁股肥硕的女人背后满口流涎,或是用脏兮兮的爪子揪女孩的头发,弃已经在部落西边的巨人脚印里种植了大片的糜子和麻。

有糜氏部落遭遇了一场虫灾,一群扑棱着翅膀的蝗虫贪婪地啃食糜子、黍和麻,它们啃食完米粒过后又啃食嫩叶,再是枝干,让有糜氏部落的人觉得这些害虫会把他们的骨头都啃食得干干净净。

虫灾过后有糜氏的男人们愤怒地咆哮,女人绝望地哭泣,孩子们饿得连泪水都挤不出来,干涩地呜咽。

有糜氏的老人们叹息了一声,他们牢记祖先的教诲,在夜里走进了舍身神洞,把仅剩的口粮留给了年轻人。

粮食还是不够吃,有糜氏的男人们叹了口气,从女人怀里抢过还在吮吸乳汁的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女人们苦苦哀求。

无济于事,男人们抱着七岁以下的孩子走到河边,老迈的巫祝念着古老又神秘的语言,最后宣判了这些孩子的死刑。

“大慈河神,请怜悯你忠实的仆人……”

“慢着,”弃出现了,他喊道,“请把这些孩子交给我,我会养活他们的。”

男人们也舍不得把孩子当成祭品,没有办法的事。弃的请求让这些男人生不出拒绝的心思,于是弃领着有糜氏三十几个孩子走到了远离部落的巨人脚印。

“这是糜子,”弃站在一块石头上捏着一颗饱满肥硕的糜子说道,“可以吃。”

“这是麻,可以保暖。”弃指着身上套着的破烂麻衣说道。

他身上的麻衣太破了,他只有这一件麻衣,还是老迈的祖父瞒着母亲悄悄给自己的。麻衣太短了,祖父是个矮小的老头,弃长得很快,麻衣已经遮不住羞。

三十几个孩子,最小的还没断奶,最大的只会捉泥鳅,他们有的嚎啕大哭,有的一脸茫然。

桑不一样,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这群孩子里最大。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一字不漏地把弃的话都记下了。她慢慢蹲下身子,尝试透过弃身上的麻衣仔细观察他。

弃还在向这些孩子传授如何衣足饭饱,他储存的糜子不多,多了这三十几张嘴,恐怕撑不到明年秋天。

桑已经彻底匍匐在地上,她费力地抬头,只看见一个丑陋的虫子。

巨人脚印在西边的汪罔氏部落和有糜氏部落之间,弃开始更加卖力地耕种,桑承担起了照顾孩子的责任。

弃的祖父老死了,连块遮羞麻衣也没有,他被随意埋在树林里。有糜氏的子民连同弃的母亲女舒都忘记了弃和三十几个孩子的存在。

桑很漂亮,也很聪明。她领着孩子们采集野果和野菜,尽量节约糜子。

桑慢慢长大了,她圈养了两只猪仔。春天的时候两只猪仔已经半大,桑给它们喂食的时候两只猪嫌弃地拱开猪草,一只猪哼唧唧地爬上另一只的背。

桑脸红了,她微微鼓起的胸脯有些发涨。她离开了猪舍,抱着一件麻衣找到了在拔草的弃。

“这是我制的麻衣。”桑托着麻衣说道。她看见弃站了起来,又短又破的麻衣已经遮不住他魁梧的身体。桑低着头看了一眼,脸庞红扑扑如同三月樱桃刚从水里捞出来。

弃伸手去接麻衣,桑轻盈地避开。她把麻衣铺在地上,柔软如蛇的身子躺在上面。她抬着头望着天空,总觉得有一只丑陋的虫子在蛊惑着她。桑解开了麻衣,咬着嘴唇呜咽如小猫喊道。”

冬天来临的时候桑诞子了,弃给他起名为黎。

女舒的男人死了,女舒太懒惰了,她的儿子荧完美地继承了她的懒惰。家里没有了一口口粮,有糜氏的日子也很苦,女舒和荧被驱逐出了有糜氏部落。

“去找弃,或许他还活着。”荧提议道。

女舒与荧一直走了十五天,终于抵达了巨人脚印。她在巨人脚印前怔神,轻轻叹了口气。

弃把女舒和荧请到了他们居住的地方,桑用陶碗盛着粘稠的糜子,端到女舒面前。

“这位是我的孩子,”弃指着在糜子和麻之间爬的黎说道,“他叫黎。”

“孩子,请原谅我。”两行浊泪顺着女舒那苍老的脸颊一直流到陶碗里。

“弃,我还能吃三碗。”荧打了个饱嗝,他现在想起在路上吃的肉嘟嘟的虫子和苦涩的草根险些作呕。

桑又给荧盛了三碗,荧吃饱后嚷道,我累了,有没有柔软的铺着兽皮和麻的床榻?”

弃进山了,回来的时候拖着一只斑驳的老虎。桑用最优质的麻衣制成毯子垫在床榻上。

“弃,你不要怪荧,”女舒为难地说道,“如果你们为难,我带他走。”

“娘,你和弟弟就住在这里。”弃没理会桑那张美丽的脸皱成一团。

“黎这么小,你把房子让给荧,黎跟我们睡草棚。”夜晚的时候,桑伏在弃的胸膛上,两行清泪汩汩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