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巨大 直达底部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19章 清明节;一封情书

清明节

宜昌的清明节,是非常有趣的。

在宜昌,除开春节,小孩子最喜欢的传统节日。不是端午、不是中秋,也不是重阳(宜昌根本就不过重阳节。),而是清明。

因为清明实际上,就是踏青。宜昌把清明给老人上坟,就叫插清。

每年从清明节前二十天开始,宜昌人就开始去郊野的坟地给老人上坟祭拜。宜昌的风俗是,清明上坟,必须得提前,不能清明节后。甚至在清明节当天都不妥当。

于是在这二十天里——这一段时间,也是宜昌的雨季,每天都是濛濛的细雨在天空,无止无尽。宜昌的大街小巷,各个路口,都有清明吊、清和纸钱摆着卖。

清明吊,我不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这个东西,我在广东清明的时候没见着,在天津也没见着,在南亚也没见着。别的地方,我没有在清明的时候呆过,不敢妄言。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宜昌特有的祭祀物品。清明吊很漂亮,长长的竹竿,吊着五彩斑斓的纸扎的灯笼花,还有各种形状的小碎花朵点缀。小孩子最喜欢拿着这东西了。我当年小时候,就特别喜欢拿着清明吊到处显摆。

清,比清明吊简单多了,一个小竹棍,一张长条纸,就可以完成。清,都是自己在家里做的。大人把长条纸,整整齐齐的剪,把纸条剪成半厘米宽的并排碎条,但并不剪透,另一头还连着。然后用米糊,把纸条缠绕着粘在竹棍上,清就做好了。跟鸡毛掸子差不多的形状。若是讲究点的,还在竹棍的顶端粘上一朵白花。清这个东西,应该就是湖北以外所说的哭丧棒。

还有纸钱,这个东西,在我小时候还很单调,就是黄裱纸。后来长大了,就有印的花花绿绿的冥界银行发行的大额钞票,玉皇大帝是印在纸钱上,面值都是亿元单位,看来阴间的经济形势也不好,通货膨胀比津巴布韦还凶。现在就五花八门了,金元宝,汽车,手机,别墅……不一而足。

清明插清时节,一个家族的后辈子女,都早早的约好,找个合适的时间。老老少少的一起准备好清明吊和清、纸钱,到郊外的老人坟墓山下集合,人到齐了,就一起上山。

一般土葬的地方,风景都是很好的山野。又是春天,植物翠绿,山花盛开。所以插清的过程,也是人到郊外踏青方式。

到了山上,老人坟墓,给坟墓培陪土,扯一扯杂草。然后小孩子们就爬到坟头上,在坟上,把坟头插满清明吊和清。帮逝去的长辈打扮一般。

插完之后,就开始在墓碑前烧纸,找个过程很长,家族人口越多,持续的时间越长。一房又一房地换着烧,边烧纸,边磕头,嘴里唠叨着望老人保佑后代,发财有之,学业出色有之,身体健康有之……

烧完纸,大家伙就在坟墓旁找个平坦的草地,铺上各自带来的食物。席地而坐,野餐。带的食物都是冷的,清明也是寒食节,当然不能吃热腾腾的食物。

但是各家带的菜肴,味道都很不错的。我二姨妈做的凉面,比街上卖的热干面强多了,幺幺的牛肉包子也好吃(她本来就是厨师),我老爹的卤鸡蛋,也是抢手货……每次插清,我们下辈都早早的跟长辈打招呼,指明要长辈准备这些绝活,带到山上去。

清明在山上野餐,不能吃热食,但是不禁酒。和在家里的筵席一样,几个男人(也有女性)就慢慢的喝酒。小孩子就漫山遍野的到处跑。

清明插清喝酒也有个蛮搞笑的规矩,就是都热情邀请外人。专门有人,被邀请去插清,这是荣幸,说明此人人缘特别好,还有个本事,就是酒量特别大。我知道一个人,专门在清明被人邀请去插清,每天都有人邀请,在山上喝酒,喝的醉醺醺的。这是好事,宜昌人认为对自己家族,和对邀请的人都有好处,有旺福的说法。皆大欢喜。

家族的众人,在野餐结束后,便围着坟墓,绕着炸圈的鞭炮。众人就陆陆续续的下山了。

我这代之前的宜昌人,过清明,还有个好玩的去处——烈士陵园。

每年学校清明节就要组织我们去东山公园去扫墓。每人带着一个清,乐呵呵的去扫墓,当然在无名烈士碑前默哀之前,都要听老师一番革命教育的熏陶。

烈士陵园就是东山公园,给烈士敬礼之后,大家就可以到东山公园去玩耍了。这个机会很难得,一年难得有一两次的。

经常有人清明前夕说起,死去的老人给自己托梦,要钱了。这是很普遍的现象。也许是清明接近,心里记够(宜昌方言:惦记)这老人,才做这种类似的梦吧。

不过我做这种梦的时候,白天真的没有想到这些。无来由的就在晚上做了。真是让人不信又不行。

一封情书

虽然很老套,但是是有人亲口讲出来的。

1931年,我20岁你20岁。我和你摸着村外的山路往河边跑,河边有船等着我门。雪下得太大,你的脚也受了伤,我们跑不快。在夜半的时候被他带着人追上。

两天后,我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船甲板上,船上的水手救了我。你以为我已经死了。其实我只瘸了一只脚。

几年后,我领着全连的人回来找你,才知道那天的雪夜,你就埋在了着堆黄土之下。我在点他身上炸药包之前,冷冷地问他,你真的需要这么多老婆吗?

我看着他背着炸药飞奔,信子燃到尽头。

1951年,我40岁你18岁。虽然你说着我听不懂的朝鲜语,虽然我受伤后神志迷糊,但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你。你的眼神中我看得出来,你对我似曾相识。我以为我有足够的时间等我伤口恢复,开口说话。不过我错了。敌机投弹后,你伏在我身上,血从颈项流到我脸上。你轻轻地说,我走了。用的是汉语,我知道你想起来了。

我被送到后方,伤好,回国,转业,结婚,下放,离婚,平反,变老——

1977年,我66岁你26岁。我脑里有弹片,每天

傍晚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夕阳和你。可恶的弹片几乎抹杀我所有的记忆,但仍记得我几十年来,在茫茫几亿的人群中寻找的你。可你已不记得我半分,你那么年轻,经过几次轮回,怎会记得一个半痴呆的老头和你前生有如此缠绵婉转的纠葛。当知青春的你已是晚期,我只能看着你,抽搐着失语的嘴唇。生命终于崩溃,这次,我先走。

现在。我终于又来到你面前。天意让我们不停的错过,但我一直没有忘记,我总是在等,也许你也是,虽然你不知道。不要紧,你若是想不起来,可以摸摸我脚踝上的伤疤和额头上的弹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