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从何来?”
梅刀君含笑侧身,又请他入座。
宁君远长揖不起:“错在心机太重,不该今日方至。”
既然要赚人人情,何必选在这最危险的时候,心机太重,这人情就纯只是人情债了,一还两清。
可是人情债,最重要的,不是债,而是情才对。
人情人情,有来有往,才会越积越厚,越涨越高,其利无穷无尽。
终归是他目光短浅了。
“非也。”
梅刀君伸手虚扶。
“利弊有权衡,人情无厚薄。来了就好,不问迟早。宁道友,请入座,有话你我慢慢说。”
“白公子胸襟宽阔,君远心服口服。”
宁君远习惯性的又恭维了一句,才顺势坐下。
“如今小桃源形势危急,恕君远冒昧,不知公子心中有什么打算,君远虽人微力薄,但有用得上的地方,愿尽绵薄之力。”
“危急?”
梅刀君反问了一句,然后失笑。
“不过是旧怨新账,算什么大事,宁道友不必着急。”
霍少天这种人,白凤游看不上,自然更不入他的眼。所谓人多势重,声势浩大,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乌合之众从来不可怕,可怕的是,隐藏在背后的人。
谁也不知道赫连小月还有什么后手,她并不是只有霍少天这一颗棋子,谁又知道暗中,还藏了多少。
更重要的是,她还是魔门出了名的无法无天的怼怼魔祖的关门弟子。
靠山太硬,一个不好,把那位祖宗中的祖宗给招惹出来,梅刀君觉得自己可以把脖子洗洗干净等死了。
所以除了赫连小月,在他眼中,谁都不是问题,现在白凤游赶到了,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剩下的,如果他还搞不定,那不是白白被人看了笑话,尤其是,那个人还是命中注定要与之一战的对手。
看着梅刀君气定神闲却又隐隐约约有锋芒在眼神深处闪烁,宁君远心中一凛,不自觉的身体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衣服被压住,瞬间透出一股凉意,他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他背心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这时耳边却又传来一声轻问:“请问宁道友,同行者几人?”
宁君远面露羞愧:“不瞒白公子,连君远在内,仅只六人,实力都与君远在伯仲之间。”
才六个人,当然跟霍少天那边声势浩荡至少数十人而且还费财费力布下魔阵助威,完全没有可比性。
不过话说回来,面对霍少天那么大的声势,宁君远一个实力和势力都比不上对方的人,竟然还能邀来六个实力跟他差不多的人助拳,已经是人脉广泛手腕高明。
这六个人都是敢冒风险敢赌命的疯子啊,正在梅刀君暗自感叹时,耳边又听宁君远慌慌忙忙的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等人数虽有不足,却有备而来,集六方之力,打造了一艘战舰。”
打不过,还能逃嘛,战舰的速度,自然比云车要快得多。这一次,说是冒险一赌,其实性命问题在其次,关键是费钱,打造一艘战舰,耗资不菲,普通魔门势力根本承担不起。
梅刀君一听就笑了,集六方之力?这六个人,代表的是六方势力啊,都是想巴结魔门骄阳的,下血本了。
“既然来了,都是朋友,何不请进来一见?”
他得替白凤游把这些人情一个个都记下来,将来都是要还的。
宁君远尴尬的摸摸鼻子,解释道:“战舰操控不易,他们一时离不开。”
梅刀君顿时哑然。
哪里是离不开,根本就是在没有看到胜算的时候,不敢冒头吧,魔修典型的心态,不见兔子不撒鹰……唔,罪过,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纵然那些人也不是君子。
窗几上,清音悦耳,更能凝神摒杂。一缕微白的光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投射在桃枝上。
天亮了。
“白公子,红娘来了。”
丰红娘的声音从院中传来,褪去了往日的柔媚,只余坚定。
“入定。”
梅刀君沉声一喝,屈指向窗几上弹出,原本缓缓滴下的水珠,瞬间一乱,无尽的清泉从瓶中涌出,顺着桃叶蜿蜒而下,叮叮当当,谱出了一曲浩荡天音。
如果白凤游在场,就会瞬间听出,这是加了料的清心咒。所谓的料,不是别的,正是万物生。
梅刀君以万物生融合了清心咒,在清心凝神除魔化戾之外,更能蕴养神魂,除朽催新。
他将之命名为:春草生。
枯荣轮回,无止无休,一不留神,人已至穷途,长生路断,而春草青青又生,永不断绝。
那就是希望。
谁说堕魔之后,就回头无路?长生路不是独木桥,走错了,劈开一条路继续走便是,每一个人走的长生路,都只在自己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