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钰抱过一坛自己刚拿来的酒,看似随意,又风轻云淡地说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同样也养着一方的酒水。到了这江南,喝黄酒才是相得益彰的。”
纪爸爸一切仿佛都在梦境之中,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这种事不用说见过,就是听都没听说过。现在,葛钰又说出了这一番话来,让她在纪爸爸的眼里不再是那个黄毛儿小丫头,而是需要顶礼膜拜的大师。
纪爸爸木纳在坐着,认真听葛钰说的每一个字。生怕漏掉一个,而不能达其深意。
葛钰打开酒坛的橡木塞,从纪爸爸开始,她给每人都倒了一杯。就是到纪妈妈那里的时候,纪妈妈说自己滴酒不沾,半辈子没喝过一口酒。
葛钰却笑着说:“阿姨,你放心喝吧,我这酒与别的不同,保准不会让你失望。”
纪妈妈见到葛钰人不仅长得漂亮,还聪明伶俐,与自己的女儿不相上下,更是满心欢喜。于是见她执意要给自己倒酒,也未深加阻拦。
几个人的杯里都有了酒,葛钰举起酒杯,面含微笑,款款地说道:“我也是昨晚刚得到叔叔阿姨来到临江的消息,所以才临时调了这些酒,我们就用它来祝叔叔阿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说完,她自己先把杯里的酒轻喝了一口。
纪爸爸在刚才开坛的时候,就被那醇郁的香气所迷醉。虽说他是北方人,可是这南方的黄酒也没少喝过,而且都是喝得那几个知名的大品牌。说实话,并没给他留好的印象,总觉得喝黄酒与喝厨师们用的料酒没有区别。
可是今天葛钰拿来的这黄酒,单从味道上和那些酒就是截然不同,完全没有黄酒特有的那股尘埃之气。
纪爸爸也端起酒杯,呡了一口酒到嘴里,细细地品味。片刻之间,他的表情异样,激动的泪水都无法自控地流了出来。他几乎用颤抖的声音跟葛钰说:“你才是真正的大师,不过你可以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纪敏见纪爸爸如此激动,禁不住端起那杯子,也喝了一口。她倒是觉得这酒平平常常,甚至还不如葛钰在庄园里调制的那酒好呢。她看着纪爸爸奇怪的样子,还想是葛钰给他用了什么魔法。
纪敏在一旁说道:“爸,你这是怎么啦?”
纪爸爸没理会纪敏,只跟葛钰说道:“大师,你能告诉我,这酒是从何处而来吗?”
葛钰还没等说话,纪敏就觉得纪爸爸这样的神情,让自己在葛钰面前没了面子,于是抢过话来说:“爸,妹妹调酒的确是一流的,可是你研究了一辈子酒文化,也不至于这样吧。她这次调的酒也就是一般般,还不如上津时候的好。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
纪敏这话分明是提醒纪爸爸有些失态,可是纪爸爸非但没有听进去,反而对纪敏大发脾气,说:“住嘴,不要瞎说,你没资格来评判这酒。”
古枰也喝下了一口,他的感觉和纪敏差不多,可是他见纪敏已经被怼得无话可说,于是自己就坐在那儿装傻卖萌,呵呵地笑着。
纪妈妈半生从未碰到一滴酒,更何况北方不产黄酒,她更是没有见过。刚才葛钰敬酒的时候,她也是端了一下杯子,滴酒未沾唇。现在她看到纪爸爸喝下一口酒竟然失了态,难道这小丫头的酒有这么好喝?
纪妈妈好奇,又端起杯子,用舌尖舔了一下,细细品着。忽然便觉得一阵醇香遍及口中,极其享受。
纪妈妈惊叹不已,她又小尝了一口,更是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感沁入心魄。她暗自想到,怪不得纪爸爸神魂颠倒的,原来这酒这么好喝。
看着纪爸爸痴呆的眼神,葛钰缓缓地说道:“叔叔,刚才姐姐说得没错儿,这酒的确不如我在上津时调的好,因为我自己的存酒没在临江,只是从外人那里寻了些基酒,无论年份还是品质都很一般。”
纪爸爸长叹一声,说:“前人在“酒经”中论述,饮酒的最高境界是,入口如若无物,只留余香在唇齿之间。原先我以为那只是愿望,在现实中并不存在的,可是今天,却让我自己实在的体会到了。”
古枰笑着举起杯,说:“爸,你觉得这酒好,那我们就多喝两杯。”
纪爸爸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微闭着眼睛尽情地享受,悠悠地说道:“此生能喝到如此美酒,虽死也足已。”
呸、呸、呸。
纪敏赶紧啐了几口,说:“你快摸摸木头,怎么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来。不就是这酒嘛,等回上津我让你喝上更好的。”纪敏说完,又转向葛钰说:“你在酒里用了什么,让我爸这样?”
葛钰笑着说:“这只能说叔叔是懂酒的行家,又在对的地方,喝了对的酒,感受到了饮者的最高境界。这是常人做不到的,我能为叔叔这样的品酒大师调一回酒,也是我的幸运。”
听完葛钰的话,纪敏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不然,一坛酒五个人喝,为什么别人没有异样呢?
纪爸爸这时站起来,死活要和葛钰换座位,让她坐到正位上。这一来让古枰和纪敏都傻了。
纪敏觉得自己一点儿面子都没了。忿忿地说:“爸,差不多就行了,没你这样的,她在这里年龄最小,坐了正座,我们往哪摆?”
纪爸爸气哼哼地说道:“我怎么样用不着你管,从小我就教你要尊师重道,难道你全都忘了?在这样的大师面前,我们按说连座位都不该有的!”
葛钰一旁笑着说:“叔叔真不要这么说,有我哥在,你是长辈,我怎么敢坐那儿呢。这样,你先坐下,我来说说这调酒的过程。”
纪爸爸听葛钰这么一说,也是着急想听她论酒,便不再争执。
葛钰把酒给纪爸爸满上,说道:“叔叔有所不知,现在市面上无论是黄酒、红酒、还酱香酒,从年份上讲,没有超过二十年的酒,特别酱香酒,超过十年的都没有。一个旦有商家声称自己有二十年的酱香酒,那一定是假酒。
其实,时间对于酒来说,是滤除尘埃之气的过程。时间越久远,精华也就更纯粹。可是让精华更纯粹的方法,除了时间之外,经过精细的调和也能达到异曲同工之妙。”
纪爸爸听得不禁有些汗颜,却又不明白其中道理,故而问道:“我只知道劣质酒都是勾兑出来的,却不知道这么纯粹的美酒也可以调制。”
葛钰说道:“劣制酒只追求色味的相似,却掩盖不住尘埃之气,只要细品便一目了然。但是好多人见到此种酒,都是先被其虚名镇住,又让色味蛊惑,根本不及细品,便以为是喝到了极品。”
纪爸爸对葛钰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回想自己这么多年喝过的酒,让葛钰一说,好像根本没喝过可以入流的酱香酒。还有自己那些存货,更是不值一提。
古枰一旁意识到,不能让葛钰再说下去,因为现在纪敏的脸色十分难看,觉得脸面在葛钰面前都丢尽了。还有,再说下去,恐怕葛钰自己也圆不了这些谎话,一定会弄出笑话。因为他明白,这酒里的尘埃之气,无非就是葛钰运行能量给逼出去的。
古枰跟葛钰说道:“你这酒得到我爸我夸赞,真是不容易,他老人家不仅是真正的品酒大师,还有著作在身。别再卖弄你那点儿小伎俩了,我都替你不好意思。我们大家还是多喝两杯酒吧。”
纪爸爸听了古枰的话倒没说什么,这是人家哥哥在教训妹妹,外人不好插嘴。不过葛钰听了,却从桌子下面,狠踹了古枰一脚,她不是为别的,就是为了“我爸”两个字。
一顿饭下来,五个人喝干了两坛酒,就连纪妈妈这滴酒不沾的人也喝下了四五杯。喝着酒,纪妈妈还埋怨纪爸爸说:“原来这些年你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酒是这么的好喝。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众人都笑起来,纪敏说道:“幸亏我爸没早告诉你,不然我们家又多了一个酒鬼。”
离着开庭还有一天多的时间。古枰按着俞白白的意思,订下了酒店的车队。纪敏依旧有序地接受媒体的采访。纪爸爸也是业内人士,他这一天的时间,除了吃饭之外,就带着纪妈妈在酒店的里里外外转悠,看似闲云野鹤,却发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
到了晚上的时候,纪爸爸把古枰和纪敏叫到身边,说:“你们和俞白白是如何相识的?”
古枰怔了一下,纪敏说:“他是主动找到我们,要求替我们打这场官司。”
纪爸爸深思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刚才在外面四处看了看,在这个酒店里住着的,除了媒体界的人士之外,我还发现了一些身份不明的人。他们的出现,和你们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古枰明白纪爸爸的意思,他的言语之间体现了对自己和纪敏两个的满满爱意。为此,古枰也十分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