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大伯父、二伯父还有父亲匆匆赶来。见到这个情形,惊骇不已,赶忙上前阻止。
父亲拉开了大哥哥,大伯父在边上喝骂,“竟然敢对王爷动刀剑,如此以下犯上,枉顾尊卑,平日在夫子那里学的规矩体统都到哪里去了?”
二哥哥和三哥哥连忙上前解释:“这个……大伯父,我们不过是在拦亲,婚礼不就要图个热闹嘛,再说了,大哥跟雍亲王比试,也只是点到为止。”
三哥哥在边上符合:“是啊,点到为止,点到为止,点到……”
他们不说还好,一说大伯父好像更生气了,转身又骂他们俩个:“我还没骂你们呢,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二哥哥和三哥哥被骂了个灰头土脸,三姐夫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说道:“国公爷不必生气。”
听见三姐夫说话,大伯父他们立刻转过身,弯腰行礼告罪,说:“臣等管教无方,还望王爷恕罪。”
三姐夫说道:“几位舅爷不过同我闹着玩罢了,婚礼嘛,总要热闹些,图个喜气。”
听了三姐夫的话,三哥哥点头如捣蒜,一叠声应和:“对对对,喜气,就是图个喜气。”
大伯父回头瞪了他一眼,他吓得又不敢说话了。
而后大伯父他们将三姐夫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直到他们都走远了,三哥哥伸手拍了拍胸脯,长长地吁了口气。
大哥哥和二哥哥自是不怕,可三哥哥却极怕,因为大伯父是他亲爹,回头真会拿鞭子抽他的。
这厢热闹完了,人群也就散了,都跟着往屋里去了。
三哥哥发现蹲在水缸边上的我,走过来牵我,问:“五妹妹,你怎么躲这儿呢?刚刚没吓着你吧?”
我摇摇头笑说:“三哥哥,你们这样子,也不怕把三姐夫给吓跑了。”
三哥哥嗤笑道:“你三姐都还没说话呢,你倒搁这儿心疼了?那将来你要是嫁了人,哥哥们拦亲,你还不得跟我们闹啊?”
我一听三哥这话,顿时羞红了脸,“三哥,你胡说什么呢。”
三哥低头看我,“哎哟,脸红了!看样子是个大姑娘了。”
三哥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我恼羞成怒,甩开三哥的手自己跑了。三哥在后头喊:“跑慢点,别摔了。”
当我再回到幽桂院的时候,那里面站满了人,怎么都挤不进去了,阿竹远远地瞧见,过来拉我,将我带出了人群。
我站在廊檐下,远远地瞧见三姐姐一身红衣,盖了绣着海棠花的红盖头,在紫燕和紫鹊地搀扶下出了幽桂院。外头唢呐鞭炮震天响,我很想出去瞧热闹,可是阿竹不让,说外头人多,怕我一不小心被踩,受了伤亦或是弄脏了衣服都不好。我没办法,只好坐在廊下无聊地晃荡腿儿,仰头看着幽桂院上头蓝蓝地天空发呆。后来我听说,三姐姐出门的时候,好多小孩子跑去三姐夫跟前讨了赏儿,我很羡慕,后悔听了阿竹的话没有出去,阿竹却说:“那些孩子不过是讨个吉利,得些赏钱罢了,王爷是姑娘您亲姐夫,回头给的赏赐,定比他们多多了。”
阿竹果然没说错。三天后,三姐姐回门,王爷赏了我们许多的好东西,一下子都把我的小宝箱都给填满了。只是,我听人说,三姐姐回门的时候,三姐夫迟到了。因为这个,许多人都在暗地里笑话。我有些不高兴,就连那满匣子的好东西看着也不怎么喜欢了。
好在最后事实证明,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人,根本就是嫉妒三姐姐,见不得她好。我在四婶婶家后花园里玩的时候,偷偷看见三姐夫抱着三姐姐,俩个人可恩爱了。这下,我也就放心了。
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三姐姐嫁了人之后,这府里就冷清了许多。
嫡母本来就不怎么不怎么爱说话,自从三姐姐做了亲王妃之后,就更沉默了,一天到晚都沉着脸,面色很是阴郁。
祖母原本没什么,可三姐姐回门那日,好像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之后她就沉默了许多。
大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往外跑,她以为很秘密,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我却知道。因为我也喜欢去四叔新府上那个荒园子里玩,我有好几次看见她假装一个人在那儿散步,然后走着走着就从园子尽头那扇陈旧的院门出去了。有一次她和三姐姐、三姐夫还在那里遇见了。后来三姐姐回门走了之后,那扇门被重新上了锁,大姐姐就出不去了。
姨娘不让我去那个荒园子玩,说那里杂草丛生,尚未打理,指不定有什么蛇虫鼠蚁。我怕姨娘骂我,所以也就没将大姐姐偷偷从那里出去的事情告诉她。
那个荒园子出不去了,可大姐姐还是想了其他办法出去,时不时就有程家姑娘邀请她喝茶,或者隔壁周家姑娘邀她过府小聚,花样繁多。
她们经常去梨昆院,梨昆院里有个名角儿叫白牡丹,据说长得貌似潘安,十分俊美。
梨昆院是京城最有名的戏院,许多达官贵人都爱去那里,大宣朝也并不拘束女子外出,所以祖母虽然不大高兴大姐姐经常外出,却也没说什么。直到有一天,姨娘为了给祖母炖汤,外出买菜的时候,有人塞了一张小纸条给她,上面说大姐姐要跟人私奔,对象就是那个梨昆院的白牡丹。
姨娘回来都被吓哭了,躲在房间跟阿竹说,大姐姐真要是跟人私奔,那我的将来也跟着毁了。大宣朝虽然不似前朝那般守旧,却也没开放到能够接受好人家的女儿私奔的。
她们约莫以为我不会知道私奔是什么意思,可我偷看了阿竹私藏的话本,上面有写,私奔就是一个男跟一个女在夜晚偷偷奔跑。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姨娘会这么紧张大姐姐跟私奔的事儿。
她和阿竹俩个人在屋里头商量,最后决定将此事直接告诉祖母。
那天晚上,阿竹早早地哄我上床睡了。然后她跟姨娘去了寿安堂。我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睡,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种孤独感,让人觉得害怕,就坐起来拥着被子坐在床头等姨娘和阿竹回来。
屋外头远远的地方好像有动静,可院子里头却是静悄悄地,就连平常叫的很欢的知了和蛐蛐儿都不叫了。
最后,我没有等到姨娘和阿竹,却来了一个姓孔的嬷嬷。孔嬷嬷没说什么,就是让我起身,说要带我去寿安堂。
我跟着孔嬷嬷来到寿安堂,发现大家都在,而且一个个眼睛都红红地。祖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大姐姐就跪在她旁边。我好奇心想,大姐姐不是今晚跟人私奔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被人带下去换了衣服,那是一种白色麻布做成的衣服,样子很丑,穿着也不舒服,我问他们为什么要穿这个衣服?他们告诉我,祖母死了,这是孝衣。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猫,后来它死了,是我跟阿竹亲手埋的。所以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顿时心里有些难过。想起往日祖母的种种好处,不由得落下泪来。
等我换完衣服再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跪在祖母床前放声痛哭,我也跟着跪下一起哭。人群中我没有找到姨娘,不知道为什么,隐约间我竟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将彻底改变我的人生。
在祖母的丧事期间,姨娘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整日都惴惴不安,经常我叫她好几声都听不见,有时候还半夜三更不睡觉坐在我床边看着我哭,问她却又什么都不说,就连阿竹也是垂头丧气的,不管我怎么逗她都不笑。
有一天夜里,我半夜口渴醒来,听见屋外有细细碎碎说话的声音,我起身下床走到门边,睡眼惺忪地,看见阿竹跪在姨娘面前,说什么就算来生也要伺候姨娘等话,姨娘哭着说是她连累了她,阿竹又说:“横竖这事儿天知地知,只要咱们俩个咬死不说,谁也不知道,再说这里头还掺和着大姑娘,想来夫人那边也不敢如何……”
她们俩人只顾着说话,谁都没有注意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