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john越听越恼火,不禁一掌重重的拍在了书桌上,刚刚切好的茶水,顿时水花四溅,就连一直站在他身边的港督夫人,不经意间也是被溅的一身茶渍,滚烫的茶水落在她裸露的肌肤上,瞬间便红班点点,痛的她倒吸了几口凉气。
而传闻中一直惧怕疼爱夫人的总督察,此时早已无心留心夫人的状况。他稍微冷静下来后,再次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冷声问道:“真的所有证据都在这里了?”
从他冷冽无比的声音中,吴朋开听出了一丝杀意,心神一震,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嗯,今天我带出来的都是原件,督察可以就地消毁,我回去存档时先弄别的资料填塞进去。还有巡捕房的那批闹事者,督察切不可中了会长的计,只要督察留我一条命在,朋开愿献计一条。”
“哦?你知道我想杀你?”
john似笑非笑的声音从吴朋开的头顶传了下来,直击吴朋开敏感脆弱的心脏,在这一刻,他仿佛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莽撞,可就像孤尘落所说的,今晚是个绝佳的机会,如果失去了这个机会,他们真的还有办法扭转局面吗?
吴朋开不敢往下想,也没有时间往下想,他努力组织语言,将孤尘落在楼梯拐角里告诉他的一切,试图完整的还原出来,“督察说笑了,我来找您,郭会长知道,如果我回不去,那档案也就回不去了,您想想到时你们还能维持如今的状态吗?”
“说下去。”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john已然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作为英国直接派遣过来的总督察,心理素质还是很强悍的,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坐在了沙发上,眼神阴郁地盯着面前的吴朋开,看不出他的真实表情,更揣摩不出他的心里状态。
吴朋开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与他对视着,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我安然回去,我只会帮着您隐瞒今天的所有事情,因为我守住这个秘密,就是保全了自己。要不然,会长第一个不会放过我,还有督察,就像巡捕房内的闹事者,你大可不必为之头疼,你只需要将他们放了,然后取其中心骨干,派人死盯着即可。一来,放了他们,也能降低民众对港英政府的不满情绪,侧面缓和剑拔弩张的军民气氛。二来,你派人盯梢骨干人物,没有后续动作最好,如果他们仍旧活动频繁,到时再一网打尽,岂不更好,俗称放长线钓大鱼。这样对郭向天那边也有了交代。”
吴朋开憋着一口长气,利索地将孤尘落的话基本原封不动说了出来,他眼神定定的回望着端坐在沙发中间的john,后者如一只紧盯猎物的猛兽般,阴毒的眼神中杀意渐浓,吴朋开此时才觉回天乏术,他已经黔驴技穷了,能说的,他也都说了,能做的,他也拼死做了。
看来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位总督察的判断力,能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香港总督察的位置上,他肯定比他们更了解,死人要比活人更能保守秘密,更值得信任。
john缓缓的用手打开腰间的枪套,港督夫人默然的转过身体,吴朋开则眼睁睁看着他从枪套中拿出一柄……
“报告督察,孤家大少爷孤尘落请见。”
静寂的气氛随着门卫突兀的报备,出现了一丝不协调的停滞。
吴朋开的身体在这一刻是真的有些虚软无力了,他呆呆的看着john重新扣上枪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顺手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放入口袋中,笑意吟吟的对着门卫说:“请他进来。”
随即吴朋开便看到孤尘落风姿卓绝的从休息室门外,施施然走了进来,他甚至在看到吴朋开的时候,有些吃惊的对着john说道:“督察大人,我以为只有我想着偷偷送礼物给夫人呢,没想到郭会长的人已经快我一步了。”
一听这话,john忙笑着站了起来,摆摆手应付道:“哈哈,孤少爷真会开玩笑,吴先生只是先前捡了夫人的胸针,及时送了回来,夫人可没见着什么礼物,你可看清楚了,胸针还在桌上摆着呢,呵呵。”
孤尘落听罢,随着john的视线看向一旁神色极其不自然的吴朋开,伸手拍上吴朋开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着顺道:“也是,吴先生如今可是郭会长身边的红人,在香港也算半个风云人物了,就连我家老爷子上个月70寿诞,可也没见他阔绰的出手一回呢,今日他要真送夫人礼物,那我可要检讨自己了。”
“哈哈!”john闻言更是笑的前仰后合,就连刚刚被吓傻了的督察夫人,也是禁不住露出了笑容。
一时间休息室的气氛就这么被孤尘落带动了起来,吴朋开也是极应景的咧嘴笑着,心中却仍旧惶惶不安着,刚刚john的杀意至今仍让他汗毛倒竖。
“哦,对了,朋开兄,刚刚我过来时,郭会长好像正派人四处找你呢,你要不要先去看看?”孤尘落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掉头对着吴朋开顺口顺道。
吴朋开一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抬头再看向john,后者眼眸中竟再无丝毫杀意,反而多少有些心虚感呈现出来。
john迎视着吴朋开的目光,尴尬的用手一模脑门,再次抬手习惯性的摆了摆,方才开口说道:“你看我这脑子,倒忘了吴先生是个忙人了,竟拉着他闲聊起来,你快去忙吧,郭会长的秉性可是出了名的要求严苛,吴先生可得小心‘应付’了。”
面对着john的话里有话,孤尘落不动声色地转身与督察夫人寒暄起来。
而吴朋开面对john的突然转变,微微一愣后,方才对着john及其夫人僵硬地弯腰行了个礼,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在经过孤尘落身边时,他艰涩的笑了,今日这劫算是度过了。
他虽无比讶异与孤尘落谈笑风生间,竟三言两语就让john有了忌讳,无形中竟利用他孤公馆大少爷的身份地位,生生抬高了自己身份的敏感度与重要性,从而轻易化解了眼前的危机。
可看着孤尘落那自信的笑容,他的心中却莫名的衍生出一丝异样与不舒服……
孤尘落看着那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中也是有些戚戚然,能将吴朋开吓成这样的,想必这john也是真的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了。
虽说他的这条离间计是兵行险招,本来两人配合问题也是不大,可由于准备太仓促,又加之父亲的事情突然缠住了自己,竟生生演变成如今这般九死一生的田地。
直到第二天早上,孤尘落再见吴朋开时,吴朋开仍然有些心有余悸的对着他大呼着:“尘落,当时如果你再晚来一分钟,不要多,就是一分钟,甚至是几秒钟的时间,兄弟我可就被那个英国佬给崩了。妈的,我现在还记得那把德国造的毛瑟,就在那里对着我了!”
“要真崩了,你绝对是我家老爷子心中的头号英雄人物。”
孤尘落坐在豪车里,一边调侃吴朋开,一边透过白色的窗幔看着不远处的巡捕房,一边思绪飞转着,按常理来说,john应该下令放人了,毕竟吴朋开拿出的证据足以使他与郭向天心生嫌隙,从而考虑吴朋开当时给出的建议,也就是自己想出的最折中又不被怀疑的计策。
可眼下他们在这里守了一个上午,巡捕房也没有任何要放人的意思。
吴朋开一见孤尘落如此说,立马不乐意了,在驾驶座上扭来扭去抗议道:“年纪轻轻的,谁要做头号英雄呀,下次再有这种身先士卒的艰巨任务,先说好哦,你可别再让我上了,昨天可真吓死我了,我发现我真没有那样的胸怀魅力,况且我还没有女朋友呢,我妈还等着抱着孙子呢。”
孤尘落闻言,抬头看着他搞怪的样子,惯常冷漠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来,脱口而出道:“我看你应付的还可以,偶尔动动脑子其实对你没坏。”
“……偶尔……动动脑子?”吴朋开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迎视着孤尘落涕笑着的面容,竟反驳不出一句话来,崩着脸僵了半天,愣着咬着舌头扭出了一句:“孤大少爷,你这样评价为你出生入死的兄弟,良心真的不疼吗?”
孤尘落望着仍旧平平静静的巡捕房门口,此时也没了玩笑的心情,正色对着吴朋开说道:“现在几点了?这john那边不会有变故吧?”
吴朋开一愣,下意识的收敛心神,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回道:“现在时间还不到早上九点,就是john下令放人,等到命令传到巡捕房,估摸着最低也得等到中午才行。”
坐在驾驶座上的吴朋开掉头看着孤尘落,不禁出言提醒道:“尘落,从昨天你来迟了开始,你就有些反常,对了,老爷子的捐赠协议你不会没来得及阻止吧?!昨天我被john这么一吓,竟忘了问。”
原本查看巡捕房动静的孤尘落,被吴朋开这么一说,不禁抬手用力的按压着正“突突”跳着疼的太阳穴,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