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了整整一日,众人方将路线与人马敲定,沈青临心下担忧,本想与沈浥尘一道,偏又犟不过她,最终只好点头同意。
夜间就寝时,沈浥尘怔怔躺在榻上,等到夜半中天,寒凉蚀骨,也没能等来那温暖的怀抱。
她不会想到,一连五日,季舒始终不曾现身,即便多次使用宇目搜寻,可博阳这么大,季舒若真有心躲避,这数日的功夫,她竟毫无办法。
眼看风雪呼啸不绝,她一时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若雪一直不停,她便还能等着,若雪停了……季舒的气许也该消了。
碧影冒着大雪捧了堆狐狸皮来,一进内室便瞧见了怔怔出神的沈浥尘,不知叹了第几口气,她将皮子放在了坐塌边的方几上。
“小姐,府中人已将您猎的狐狸皮子硝制好了。”
沈浥尘缓缓将视线移了过去,眸光微动,探手摸了摸那皮子,触而生温,确实极暖。
“将针线拿来。”
碧影闻言,不禁呆了片刻,沈浥尘往日素不喜女红,只言习来无用,如今这是……
“小姐若想将这皮子制成衣物,交予奴婢便可,若是嫌奴婢针线差,也可以等绯烟回来再做不迟。”
沈浥尘只是摇头,重复道:“你去拿来。”
见她不听劝,碧影只能依言去寻了几色针线来,而后替她将针线都穿好。
沈浥尘拿了两张皮子在手,接过针线便开始缝制,她的女红算不得好,也只堪堪能使,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能亲手留下点什么。
然而方一动手,才知其中难处,她头一次有些后悔不曾精习此道。
这一忙起来,就是整日无闲,稍有不满之处,便又拆线重来,待得后头,更是近乎昼夜不休,任碧影如何劝也不管用。
三日后,雪渐渐的小了,手中斗篷也做好了大半,沈浥尘望着窗外出神的次数又多了起来,连带着好不容易沉下的心也满是忧虑。
有关季舒的消息,始终连只字片语都不曾传来,好似这么活生生一个人,竟凭空蒸发了一般。
究竟是不愿再见她,还是出了什么事……
指间蓦然传来的痛意令她收回了视线,见斗篷上落了滴鲜血,她忙寻了剪子来,然而刚剪去那染血的毛发,不期然又有一滴清泪掉落。
怔怔抬手抚上眼角,触手的湿意让她再无法自欺欺人,一丝苦意漫上唇边,她凄凄笑着。
她竟……她竟怨她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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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间田舍外,一名肤色略黑而俊朗的男子单手端了碗药,另一手提了大块生肉行入间崭新的木屋。
嗅到血肉的气息,榻边趴着的一只大白虎霍然睁开了碧蓝的眼,长尾甩了甩地面,男子见状,笑着将手中提着的肉扔了过去,白虎扬头一接,轻松地将其咬在口中。
它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只有些地方毛发还未长好,看着便十分惹人疼惜。
咀嚼声让季舒将目光自大开的窗口收了回来,见了男子,她撑起身子靠在榻上,歉意地笑道:“这几日麻烦义兄了。”
行过去将木窗关上,晏子翮又把汤药冷置一旁,而后在床沿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宽和地笑道:“小舒怎么和我客气起来了?”
季舒一副恹恹的病容,干燥起皮的唇瓣上还留有些许浅淡的伤痕,听了他这话,唯有苦笑。
晏子翮见状,便是主动开口道:“府中的流言我可是有所耳闻,真说起来,我的名声算是彻底给你败光了。”
季舒闻言,当下给气笑了,翻了个白眼道:“你有什么名声?一见生人便面红耳赤,连话也说不利索的名声?”
被说得面上一热,晏子翮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争辩道:“那不是……那不是见得少了吗?至少咱们晏氏神粟的名声是我打响的。”
这点季舒倒是无法反驳,若能将粟种推而广之,北方不知能因此增收多少粮食,凭着这点他便能青史留名,万人称道。
况且这些年真真假假下来,晏子翮早已成了晏家堡的金字招牌,她前几日行事,确实莽撞了。
“早前未与兄长说过,我打算拨一万石神粟粟种往宁州,留待西北来年春耕之用。”季舒说起了调粮之事。
晏子翮愣了下,而后欣然道:“这是好事啊,一万石若是不够,便多拿些去。”
季舒心中一暖,摇了摇头,失笑道:“雪地难行,多了不好运。”
“那等你扫除了庆州的青衣匪,到时我亲自带人给你送去。”晏子翮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大手一挥便将事情定了下来。
“对了,那夜你怎的突然跑来了这,猎场数日前不是才出了事吗?身上还带着伤呢,你也不怕有什么意外。”想起那夜的惊心动魄,晏子翮不无后怕地说道,“若非这白虎及时将你驮来了我这,可不是受点风寒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