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城外的苍茫海面上，数十艘战船杀气腾腾破浪而来，行驶在最前端的是一艘长约三十丈的大型海船，海柳木制成的船身，上下四层，每一层上的左右船舷各有四架床弩，三只桅杆高耸，此刻都吃饱了海风，直奔明州城东门外的海域而来，一面绣着一金色樱花图案的白底旌旗迎着海风咧咧飞舞，正是倭国藤原家的家纹。

在倭国舰队的左面，又有七八艘战舰出现在此起彼伏的海浪中，相对于藤原信的坐船，这几艘船的体积便要小了很多，船头插着的旗帜上书着两个汉字：高丽。

与此同时，明州水军大营的港口中，完成修复的战船鱼贯而出，朝着倭国与高丽舰队聚集的海域快速驶去。

因为距离较近，大宋水军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拦在了通往明州城的必经海道上，唐钰一声令下，旗手打出了现学现卖的旗语，八艘战舰船头朝着敌军的方向一直排开拉出了阵势，在船头射手的控制之下，六架八牛弩的弓弦缓缓被拉开固定在卡锁上，成人手臂粗细的箭矢摆上了弩架，鸡犬无惊的水军将士们站在各自的岗位一言不发，如此森严的军姿，与数日前的水军简直是判若鸿沟。

“前方发现敌军舰船。”随着战船桅杆上的瞭望台传来一声战报，所有将士们的心神都是一凛，这是原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大宋水军平生第一战，对方还是两只舰队，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胆颤，只是想到朝廷的钦差唐大人正与自己共同进退，便都镇静了不少，那样身居高位的大官都与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自己烂命一条，还有什么可怕的？

与此同时，对面疾速驶来的站船上，壮志凌云的藤原信也得到了战报，大宋水军八艘战船出现在前方海域。

“看来唐钰倾巢而出了啊，也好，一次解决他，省得留下麻烦。”藤原信心中冷笑，高丽舰队的战斗力究竟如何且不去说它，单说自己这十多艘战船，便能轻易击沉唐钰所率领的八只破船了吧，或许只需一次交锋，便能轻易解决战斗。

“敌舰距离约五十里。”

唐钰拔出面前的一支令箭：“上雷。”旗舰之上的旗手得令，朝着两边作出了一套动作，在左右站船上的士卒将一枚掌心雷绑上八牛弩上的箭矢的同时，船上的旗手将命令传向下一艘战舰。

“四十里。”

“调整方向，目标倭国舰队，随意攻击。”

随着一阵轻微的“嘎吱”声过后，六架箭矢上弦的八牛弩完成了攻击前的最后调整，而此刻，来势汹汹的藤原信率先进入了攻击范围，并朝着唐钰的战船射出了第一支弩箭。

带着破空之声，长箭直直插在了船头上，箭头直接没入了船体，只留下三分之一的箭尾露在船外正发出轻微的震动，“嗡”声之下，船体发出一阵共鸣。

这一箭的力道实在太过迅猛，似乎整个战船都被箭矢的余威向后推了几丈，好在唐钰令工匠们加固了船体，否则必定会被这一箭射穿。

“好厉害的床弩。”唐钰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只不过瞬间内的震惊被迅速被戏谑所取代，唐钰抽出了第三支令箭：“点火，发射。”

得到最新的指令，唐钰所在的旗舰扬威号率先做出了反应，箭矢前端绑着的掌心雷引线被点燃，八牛弩后方的士卒猛地一拉操纵杆，拉紧的弓弦被松开，在巨大的推力面前，只是“嗖”一声，那一支弦上的长箭便消失了踪影，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淡淡的白色烟雾。

感觉到船身传来的轻微摇晃，藤原信知道自己的船也中了一箭，只是单从力道来说，唐钰的八牛弩实在名不副实，或者说自己的海柳木船体固若金汤，就算对方的箭能扎上船身，充其量也只是挠痒而已。

在受了这一箭之后，藤原信大致估了估唐钰的战斗力，他的床弩至多也就是三十石的推力，而自己船上配备的是倭国精心改良过的床弩，力量绝对超过了五十石，悬殊如此之大，真不知道唐钰有什么底气敢与自己开战。

若是她的舰队数箭齐发，只怕不稍一个回合，唐钰的水军便会葬身海底了吧。

便在他冷笑着发出攻击命令时，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爆炸激起的冲击波将他的船头揭起了一大块木板，巨大的推力险些将他掀翻在地，饶是穿着厚厚的战甲，藤原信的胸口也似乎受到剧烈的撞击一般令他的呼吸一阵急促。

不等他惊魂未定，原本因为爆炸而微微向后翘起的战船重新落回了海面，海水顺着被炸开的大洞倒灌进船舱，船底划桨的苦力发出一阵阵呼救之声，水手们更是不顾一切地朝着甲板上奔逃，然而令所有人感觉毛骨悚然的是，此刻的大海仿佛是一只远古凶兽，只在一息之间便吞没了破损的战船，海水灌满了船舱，这只海上的庞然大物缓缓下沉，船上的士卒们纷纷弃船逃生，被炸的失了魂魄的藤原信也被身边的山本脱去了战甲推下了海，在两边站船上将士们的通力合作之下，落水的人这才攀着抛下的绳索爬上了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藤原信暴跳如雷般的怒吼还在继续，脚下又是一阵轻微的抖动，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了首次中箭后的坦然，就在他面如土色的等待中，又一声爆炸如约而至，只不过这一次大宋的箭矢射中了最高一层的甲板，爆炸直接炸飞了那一层船舱，无数被炸上半空的木块如雨点般落了下来，朝着甲板上的士卒便是一阵劈头盖脸的猛砸，船上又是一阵哀嚎遍野，中间那一根巨大的桅杆应声而倒，险些落在藤原信的头上。

再次逃过一劫的藤原信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眼中的战意早已被恐怖所取代，一支箭矢擦着他的船舷飞过，令他终于看清了大宋水军射过来的箭矢上有些小小的异样，那便是，紧随这箭矢飞过之后的那一缕白烟。

那到底是什么？

只是眼前的事态绝对不容他弄清楚唐钰的武器到底是什么，与藤原信预料的结局一般无二，双方互射了一个回合，其中一方的战船已经损失殆尽，只是他猜对了结局，却颠倒了胜负的双方。

深蓝色的海面上到处漂浮着木板的碎末，七八个因战船沉没而引起的海水漩涡正将周围的一切卷入黑暗的海底，落水的倭国水军将士正奋力地挥动着双臂，试图逃离那一片危险的水域，只是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很多人摆脱不了漩涡的吸力，在海水里扑腾了几次，便再也无法浮出水面。

藤原信的双手重重拍在船舷上，眼前的一切令他无法置信，却又不得不信，双方交战以来短短的半个时辰，自己率领的倭国不败之师被打得只剩下五艘残破的战船尚能漂浮在海上，而唐钰的八艘战船停靠在不远处的海面上纹丝不动，海风中传来的是大宋水军的一阵阵欢呼，而那一支插在唐钰船头的箭矢似乎还在隐隐震动，对于倭国水军而言，那却是最大的耻辱。

看着那一排经过修补之后依然破旧不堪的大宋战船，此刻仿佛却是一只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藤原信的心中升起的却是强烈无比的可怖。

“唐钰手中掌握的到底是什么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