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离开金陵,一路南下,原本唐钰以为这一趟钱塘之行只是一场携着娇妻美眷散心的惬意之旅,却不想在这短短的月余之中却发生了太多事。
相较于金陵时与柴奕、李堂的暗中较量,钱塘城内的遭遇才是真正的惊心动魄,柴奕与李堂有求于自己,却又放不下面子低声下气,这才对自己设局威胁,自己并没有性命之忧。
而在钱塘,一个罪大恶极的刘森险些让他失去一位家人,方家庄一役也令他亲身涉险,第一次面对穷凶极恶的流寇。
只是这一行,也是收获满满。
虎子与紫月终成眷属,芙儿有些不开心,却与紫月敞开了心扉,因为习以为常的缘故,两人依旧喜欢不时便斗斗嘴,姐妹间终究也是一团和气。
一直想要为唐钰生下一男半女的云采菱总算有了身孕,为此,她将钱塘当作了自己的福地,更在灵隐寺内供上了一盏长明灯,以求全家安康。
唐钰助苏轼修筑了苏堤,造出了名扬后世的“三潭印月”,也让千年后的那一曲《断桥残雪》唱响了整个钱塘城。
最为关键的是,唐钰找出了方腊,虽然寻找此人的目的不足与外人言,在唐钰看来却是足以改变整个大宋历史的举动,四十年后的钱塘还会不会横遭兵灾他不知道,但是方腊却不可能在此地起兵造反,他手下的四大元帅、八骠骑等等一众匪类更不可能为非作歹鱼肉百姓。
总体说来,唐钰的钱塘之行堪称圆满,是时候北上回汴京城了。
初至时夏风习习,沿河两岸绿草成荫,离开时秋风瑟瑟,接天莲叶渐渐凋零。
李师师归心似箭,早早便收拾好了行装,返程逆水行舟,坐船的速度必定缓慢,众人商议还是租赁马车,虽说没有舟船来得舒服,速度却要快了许多,若是马不停蹄地赶路,从钱塘到汴京,也只是七八日的路程。
当晚,钱塘知州府的衙役再次登门:“知州大人得知唐公子不日即将返程,特为公子设宴饯行。”
苏轼有请,唐钰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这一次,苏轼不再闭门独自宴请唐家,而是选在西湖边的一处凉亭里,受邀的宾客也很多,几大诗社的社长,百香苑的谢欢儿,钱塘通判齐家父子尽数到场。
石桌上摆着一锅炖鱼,那是由唐钰赠给苏轼的秘制香料所烹饪,扑鼻的香味引得宾客们垂涎直流三千尺,纷纷询问这道菜肴的做法,打算回去令自家的厨子也如法炮制。
不远处新造的堤坝上,数只灯笼散出的微弱火光影影绰绰,那是钱塘城里闲来无事欣赏西湖夜色的游人。
得知知州大人在湖边宴请,对修筑西湖堤坝的苏轼心存感激的钱塘百姓送来几块生肉,苏轼不是好食之人,对于烹饪一道,实在没什么研究,只能以求助的目光看向一边的唐钰。
唐钰只是含笑不语,忽的挽起了袖子抽出厨刀,开始处理食材,吩咐湖边楼外楼的大厨拿来了调味料,唐钰反复思索着后世里东坡肉的做法,经过不算久的折腾,一锅红烧肉被端上了石桌。
经不住香味的诱惑,齐焱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之后便舍不得放手,见到平日里一向对食物挑三拣四的儿子吃得满嘴流油,通判齐大人也忍不住夹了一块。
肉质滑嫩,被小火温养得入口即化,冰糖的甜味更是令人满口留香,齐大人赞不绝口地朝着唐钰竖起了大拇指,直言此前吃过的那些所谓的山珍海味在这道菜面前简直味同嚼蜡,再也难以下咽了。
等到苏轼也尝过之后,其他的宾客这才围了上来,将满满一锅的红烧肉尽数分食,不多时锅已见底,宾客们却意犹未尽,都凑在唐钰身边讨教制法。
苏轼放下筷子哈哈一笑:“初见唐老弟之时,老哥我尝到了小宝炖鱼,此番唐老弟返京,又有了这道红烧肉,看来为了满足口舌之欲,还是要多多与唐老弟相会才是。”
在场的宾客们也随声附和:“这道菜味道的确非凡,只不知叫个什么名字才好?”
唐钰笑道:“这道菜的食材是百姓赠于知州大人以表酬谢之情,自然是要以苏大人为名了。苏大人字东坡,那便叫东坡肉吧。”
“东坡肉?”苏轼皱了皱眉,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听来似乎是要分食本官的肉啊,我这身子加在一起又能有几两肉,哪里够吃啊?”
听了知州大人的自嘲,宾客们均是爽朗一笑:“小宝炖鱼东坡肉,只怕这两道菜都会成为钱塘名菜啊。”
把酒言欢之中,谢欢儿寻了一个无人打扰的间隙走上前来向唐钰道谢,他的那一曲《断桥残雪》已经传唱了一月有余,依旧余温不减,只是谢欢儿不敢奢求唐钰再为曲子填词,能有一曲流芳千古,她早已心满意足。
只是她这一成名,却又要辛苦齐焱再等上两年了。
直到月明星息,这一场与民同乐的欢送会才渐渐进入了尾声,随着宾客的离去,风景如画的西子湖畔终于陷入了夜深之后的寂静。
翌日清晨,三辆马车在钱塘城锦绣布庄的门前一字排开,云采菱在白渔儿与紫月的搀扶下上了第二辆最为舒适的车厢,唐钰与芙儿带着棉儿以及一脸不悦的云金诚坐在头车里,这小子吵闹着非要与李师师同车,直到屁股被唐钰踹了一脚之后才安分了下来。
第三辆车里坐着的便是李韵儿师徒与丫头馨儿。
车队前方引路的是楚枫与他的同僚,在被唐钰发现了行踪之后,此二人暗中监视唐钰的任务已然失败,他也知道丞相大人的真实意图,既然暗中不行,索性也就将自己摆上了明面,如今更是坐起了为唐钰开道的马前卒。
至于车队之后的押车之人,自然便是此刻正骑在一匹白色骏马之上尽显男儿本色的虎子了。
自从与紫月成亲之后,虎子的气质大变,行事作风也稳健老道了许多,以后世的话来形容,便是更具男人味了,难怪将芙儿迷得五迷三道的。
车队缓缓前行的间隙,芙儿趴在车窗上看向自己的情郎便是一阵羞涩的窃笑,再看看后车里同样探出头的紫月,气便不打一处来,再看到虎子一夹马腹行至紫月窗边,低下头让紫月伸手擦拭额头上汗珠的那一幕,更是拍着车厢大喊:“臭虎子,你给我过来。”
直到虎子屁颠颠跑过来握握她的手,这才心满意足地朝着紫月挑挑眉缩回了身子。
棉儿坐在芙儿的身上伸出指头刮她的脸:“姑姑抢婶娘的夫君,好不害臊。”
这一句又引得芙儿探出了头:“云紫月,你又乱教棉儿说话。”
在一阵嬉笑声中,车队出了西门,朝着北上的官道走去,却见路上坐着七八个少年,见到了唐钰的车队,为首的方小四瞬间站了起来,众人将车队拦下,方小四走到唐钰的车厢前,脸上满是不敬,口气中也含着温怒与不甘,说出的话却令唐钰有些诧异:“我爹说,让我跟着你历练一番。”
“哦?”唐钰笑了笑,“可我为何要带上你?”
方小四瞪了唐钰一眼,最终还是放低了姿态:“求唐大哥带上我。”
见他神色变得恭敬,唐钰佯装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我不需要如此多的人,让于景与陶毅跟着,其他人便回去吧。”
方小四的属下之中有奸细,唐钰才不会将一个随时会引爆的雷留在身边,于景与陶毅便是虎子口中身手不错的两人,通常来说肌肉发达之人都是头脑简单,看这两人的面相,性子不会太过细腻,应该做不了奸细的活计。
话音未落,唐钰便扫了一眼车外的所有人,而人群后的一位少年微变的脸色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