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夷安呆呆地坐在书桌前,他心情很不好,晚饭吃了两口,便搁置了。
不管白日的喧闹有多荒唐,到了夜晚,天上的明月依旧清澈明朗。
他无意识地捧着书,旋即润了毛笔,在纸张上写下钟琤,还是钟诚?城?
上一秒还在想着他名字的写法,下一秒,苏夷安又觉得心口绞痛,估计那人看不起他,彻底不想理他了。
想来也是,钟琤看不惯这些不平之事,却不是看不惯强者对弱者的欺压,而是看不起弱者不敢反抗。
苏夷安也是方才想明白的,就像那个赌徒儿子和卖饼老父,他竟然隐隐有些想要赞同钟琤的意见。
可再冷静一想,就像今日小环对上他爹,小环被打,究竟是谁的错?
小环反抗了,但没有反抗过,他爹可以仗着自己的力量蛮横无理,仗势欺人。
假如这样的歪理在世上横行,那不就成了弱肉强食的世界?哪里会有永恒的强者,难道弱,就可以平白被侮辱了吗?
他脑海里浮现很多很多书本里的知识,他知道这样才是不合理的,这世上,唯一能够横行的大道,便是天下为公。
真正的强者不应该仗着自己的力量,去欺负更弱的人,还要告诉他全是因为你太弱了,所以才会受此屈辱。
而是应该为弱者住持公道,为不能发声者发声,为不能出力者出力。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苏夷安心神激荡,好像自己已经成了会飞檐走壁的大侠,把那个沉迷赌博的儿子揍的悔改了,把他爹给揍的对小环道歉了。
可一想到钟琤,他眼角沁出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干,觉得委屈。
他也不知为何,就是很委屈。比被亲爹轻视,还要委屈的多。
一想到钟琤生他的气,再也不会来了,他就想退回方才,他绝对会拿起那把剑,会抓住他的衣角,而不是任由他离开。
钟琤无奈地看着他,明明性格都彻底变了,只有这爱哭的性子,是一点都没变。
又娇又爱哭,是伏兔没错了。
他忍住不去抱苏夷安,把手里的六月雪递到他面前,轻
轻用枝叶碰了碰他的脸颊。
苏夷安睁开迷蒙的双眼,红的唇微张,似乎不敢与他相认。
世子在哭什么?钟琤从窗户上跳下来,还不忘用衣袖把他踩过的地方擦一擦。
毕竟苏夷安偏爱趴在这里,对月忧愁。
他露出无奈的笑,拉过一张椅子,反着放,跨坐在那里,斜对着苏夷安,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你,你怎么又来了?苏夷安呆呆地问。
世子不想我来?钟琤作势要起身,却被苏夷安双手抓住手腕,不!
钟琤压根没起来,他笑了笑,抬手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抹出一尾艳红,昨夜不是告诉你,喜欢什么花吗?
他手里拿着几株长枝条,枝条上挂满了白色小花,一簇一簇地,点缀在绿叶之间。
花儿开的实在太盛了,绿叶都快被掩盖住了,只露出一点翠绿出来,乍一看,还真像是雪花积在枝条上。
苏夷安接过花,放在鼻尖轻嗅,轻声道。
有的花香,有的花不香,各有各的妙处。
那你是喜欢香的,还是不香的?苏夷安轻声问他。
钟琤总觉得他意有所指,直视着他的双眼,忍不住轻捏他耳垂,软软的,有些滚烫。
他哑着声音道欢美人花。
香也好,不香也罢,带着锐利的刺也好,不带也罢。只要是他的花,哪怕换了生长的地方,都是他的花。
苏夷安眨眨眼睛,想要把眼泪憋回去,有些委屈地说道以为你不会来了。
那怎么可能。钟琤松开他的耳尖,有些心猿意马。装模作样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放荡,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个刺客,是要来捧杀世子的。
你不是王妃请来的刺客吗?今日为何苏夷安想问他,为何要帮他?
随心而行,这就是我。钟琤在桌前站定,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拿起毛笔,在钟琤二字上画了个圈。
这是我的名字。钟琤深深地看他一眼,世子可要记好了。
苏夷安认真地点头,好,我记住了。
他仰起头看钟琤,深呼一口气,坚
定地说道是觉得你做的不对。
钟琤有些疑惑,什么不对?
就打那个卖饼老父的事情,你做的不对。他神色认真,手上还做着手势,配合着解释。
钟琤被他可爱到了,看他呆呆地样子就想欺负,故意皱着眉道是想说,我打的还不够狠?好我知道了,明日我
苏夷安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心情大落大起,他一时脚软,跌到了钟琤怀里,六月雪的花枝随着他的动作剧烈颤动,掉了他一袖子细白的花瓣。他离钟琤下巴不过半寸远,能感受到钟琤坚定的臂膀,炽热的胸膛,他看见钟琤喉结滚动,不由得也吞咽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