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注视着这个小青年,他看着不怎么开朗,也不怎么招眼,是个你看了他两眼,转眼就记不住的角色。
说来也怪,像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引人注目的,但不知为何,紧张不安的情绪如笼罩在这座城市上的雨云,人们的思绪还没安定,视线便警惕地飘到了他处。
若是这些年他有什么长进的话,那就是学会了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当他坐在钢琴前,手指落在白色琴键的那一刻,往昔的记忆如流星般一幕幕划过脑海。
过去的某个五年来,他过上了足不出户的宅居生活,没有什么目标,没有什么爱好,也没有什么希望。
当然,没有希望,往往代表的只是不绝望。
他就这么麻木地生活着,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也已经不想再去想。他选择了逃避,方式是沉浸在小说和音乐里。
痛苦、哀伤、悲观、欢愉在促狭的记忆里轮番上演,相互交织,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他的生命笼络其中。
于是,久违的记忆苏醒了,随着指尖在琴键上的跳动编织成曲。
那一刻,观众们是惊愕的。虽然他们没指望能听到什么仙籁,但也同样没想到从他指尖流淌出的音符竟然会有如此的力量,顷刻间如雾气笼罩、山河长流。
诗煦音定定地瞧着他,看着他以一个外行人的姿态弹奏钢琴,既平凡又低调,但在这一刻,他仿佛一个灰色笼罩的世界的缔造者,所有河流里流淌的时光全部涌向他。
仿佛一个潮湿又溽热的盛夏,你怀揣着莫名其妙的情绪四处寻找,但却始终不明白自己该张望何处,最终只能迷失在漫漫雾气当中。
这首曲子,文松曾经弹过。说来也巧,上一次也有诗煦音在场。
只不过时光变迁,再见就是不同地点和模样,而且这一次,文松即兴将曲子变了调,又加了一些个人的情绪在里面,只是稍显短促焦躁,但是在听者那里,就流露出不同的意味。
人们屏息凝神,被他弹奏出的越发怪异诡谲的曲调吸引,一时间,就连灵魂都仿佛被擒住,造至呼吸不畅,心中潜藏的忧郁被唤醒,顿时火热的盛夏变得晦暗不堪,往昔的痛苦如湿漉漉的雨水般淋向众人。
当他将最后一个音符弹出来,不过短短五分钟,但人们好像度过了一个漫长的雨季。
随后,他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诗煦音身边,坐了下来,随手又点上了一根烟。
他歪着脑袋,挑衅般看向她,坏坏地笑道:“现在呢?抽烟掉价,会弹钢琴加分……最终成绩如何?”
诗煦音忍不住抿唇一笑,“算是勉强扯平了。”
众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的演奏已经结束了,纷纷鼓掌示意,文松只简单地端起咖啡杯笑着回应一下。
这种情况不是他所愿,他宁可独自坐在角落里享受片刻安宁。
曾经他最怕引人注目,但现在似乎不同了。
他害怕这种不同,这种改变,仿佛在鬼使神差间,他莫名其妙走向了那架钢琴。
在场的听众里面,恐怕唯有诗煦音没有被忧郁的情绪感染。
她淡淡的笑着,问道:“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弹钢琴……”
“看不出来?”文松笑道。
诗煦音摇摇头,“你看起来像是一个停步不前的颓废青年,或许文学是你的避难所,但绝对不会努力学习任何一个技能。”
文松啧啧嘴,讶异道:“我真的有这么不堪?”
诗煦音笑道:“可你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好像心事重重,充满了渴望,但又驻足不前的局促模样……”
文松面露苦笑,插起盘上的法式吐司,喟叹道:“你说的对,或许我只是一个空想主义者,是一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