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罗婆子喂了两个月的药,一发作起来,全身无力。
香奴劝枝枝:“枝枝,你身子一直没养好……别逞强了。”
妙英躺回枕上,头晕目眩,浑身酸疼,开口唤香奴,张开嘴,才发现嗓子又干又疼,火烧似的。
她拿起茶盏喝水,喝得太急,呛得直咳嗽。
“香奴……”妙英一边咳,一边道,“你去告诉元公子的伴当,我想求见元公子。”
香奴起身出去。
回来时,身后跟了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人。
“枝枝小娘子可好些了?”
梁知节站在门边,并不走近,笑眯眯地问。
妙英点点头,“我想见元公子,烦请通传。”
梁知节注意到她自称我,而不是寻常平民女子所用的奴家,面对自己和守卫时,也不像香奴这些女伎一样局促畏缩。
他回道:“冯都尉特地设私宴为公子接风洗尘,公子赴宴去了。”
妙英想了想,“我可以去院门前等着元公子回来吗?”
梁知节踌躇片刻。
元璟没有说怎么处置枝枝,只是把人这么关着。他猜不出元璟到底是什么打算,有些不好拿捏分寸。
万一以后枝枝成了公子的房里人,岂不就成了主母?
梁知节微笑道:“外面风大,小娘子还病着,就别去外头吹风了。等公子回来,我自会回禀公子。”
妙英知道梁知节在推搪。
昨天寿宴上元璟对她的冷漠态度,所有人看在眼里。
她昨晚拍了一夜的门,直到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元璟始终没有来见她。
最不堪的回忆翻腾着涌上心头。
这几年,少年元璟缓缓跪倒在泥水中的身影,一次次在她梦中重演。
妙英攥紧被褥。
“小娘子和我们公子是旧相识?”
梁知节忽然问。
妙英回过神,无言以对。
她和元璟,何止是旧相识?
他们曾是至亲兄妹。
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朝夕相伴,他去道观清修,她胡搅蛮缠跟着一起……
直到她十四岁。
十四岁以前,枝枝是元氏贵女,是元家八爷的掌上明珠,是楚州最跋扈骄横的元十四娘。
娇生惯养,侯服玉食。
每日前呼后拥,飞鹰走马,少年鲜衣,恣意风流。
她是元妙英,楚州最娇贵的小娘子。
那时,楚州民间竞相传唱:楚州十四娘,戴最华丽的头冠,穿最鲜亮的衣裳,骑最矫健的骏马,挽最宝贵的神弓,嫁最俊俏的儿郎。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十四岁以后,元妙英成了王府的禁忌,成了亲人口中的野种。
元家十四娘,真的只做了十四年的元氏女。
元妙英的名字被抹去,尊严被粉碎,棱角被磨平。
活生生的削肉剔骨。
昔日贵女,坠落尘埃,任人作践。
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志向,所有的抱负……给予她这一切的人,又亲手把这些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