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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夏日的暴雨总是说来就来,毫无征兆,纪时宴顶着荷叶伞抵达客栈时,刚好在一楼遇到才从义演广场上回来的歌手们,中午和他寒暄的那位负责人和他打了个招呼,听说他找闻啾,指了指楼上:

“在楼上呢,今天义演耽误了点时间,回来晚了点。”

看来她也淋了雨,今晚的告白不如就这样结束吧,下雨的池塘能有多浪漫的美景呢?

心里虽然有一点被天公扰乱计划的失落感,但终究还是她的身体重要。这么想着,纪时宴便给蒋野发了一条取消计划的信息,他顺着木质的楼梯上去,正好听到杨婉婷的声音从虚掩着的房门里传出来。

两个人刚刚已经出了院子,因为有事折回来,这才耽误了时间,杨婉婷吐了口气:“还好你选择折回来,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婷婷,我觉得蒋野那样真的不负责,你不应该再和他纠缠了。”

“可是……是不小心怀上的。”

“是不是不小心,我相信他自己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那你以前和宴哥在一起的时候,那个,他听你的吗?”

他隐约听出来,这好像是女性之间聊的那些秘辛,可是接下来闻啾说的话,却颠覆了以前他对他们之间那层关系的认知:“所以我选择了离开他,如果我选择了顺从他,就是继续作践自己。那时候在医院里,我真的也很害怕自己会这样,婷婷,我不觉得女孩子顺从就能得到一个人的心……”

纪时宴愣在原地,双腿犹如灌了铅,世界在雷阵雨的轰鸣声里轰然倒塌,闻啾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井的房梁上,一滴冰凉的雨水落在他的后颈,有一股凉意从他的脊梁骨一路向上,最后冲破了他的头顶,他顶着身上那股刺骨的凉意,顺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

到了外面的街道上,他呼出一口气,不停的回想着刚刚她说的那些话,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做的那些梦,他开始做那些梦的时候,她才十八岁,梦里的闻啾穿着轻如蝉翼的纱裙,躺在他的身下,她说她喜欢他,要把自己交给他,梦境里少女的脸庞妖艳迷人,勾起他心里一团团的欲|望之火,他在梦里拥有了左手,可以用左手剥她的衣服,还可以拥抱她……

这样的梦,有好多次,好多好多次……

那些梦,原来一直都不是梦……

他所以为的那个感情世界在逐渐崩塌,最后颠覆成一片废墟。

他用一只手捂住嘴巴,胃里涌出一股恶心和嫌恶,他竟然对她做了这样的事情,她那时候才十八岁……

不不不,一定不是这样的,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能那样对她!

他的回忆混乱不堪,甚至一时间难以分辨眼前的小镇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他松开手,呼吸着雨幕里稀薄的空气,亦步亦趋,仿佛行尸走肉。

他想起了以前说的那句话:

“她是我连碰都舍不得碰的小公主,怎么能草率的领证结婚,哪怕她没有父母,我还是想要走正常的结婚流程,有婚书,有订婚宴,有一个盛大的婚礼,然后才能成为我的女人,我的纪太太。”

他喜欢她,喜欢到舍不得碰她。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他是个禽兽,他竟然做了那样的事情……

他仿佛听到耳边有东西在轰然倒塌,那些红砖瓦砾,一片一片粉碎,如果发生的事实成了梦境,那有闻啾的那个世界呢,那个世界,是他幻想出来的吗?

他一定有臆想症,他还是没有被闻啾从那个世界带出来,他还是那个蓄着长发和胡子的胆小鬼……

闻啾只是他幻想出来的对象,他其实还在自己的世界里徘徊,想象一个女孩子会在某一天闯进他的世界里,救赎他。

那个女孩子长得白净小巧,会怯生生的给喝醉酒的他擦脸擦手,她还会蹲在客厅的沙发上和他说话:

“纪先生,我妈妈说,在人生这条路上,每个人都会遇到隧道,你现在只是进到了那个隧道里,一旦走出来,就会豁然开朗。”

“纪先生,你介不介意我给你刮胡子?”

“你爸爸都埋在矿山了,你和你妈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因为我们已经哭过了,不能在哭了。”

一个死了爸爸的小姑娘竟然妄想救赎同样一个死了爸爸还断了手的老男人。

他暗自觉得可笑,却又在那些昏暗的世界里,看到了一束光,小姑娘纯粹羞涩的微笑,仿佛一片柔软的羽毛,落在他的心尖上,他眨了眨眼睛,看到她对着自己微笑,像只小兔子一样的:

“纪先生,你要去上班了呀,这是我妈妈做的午饭,你要带上吗?”

“今天我妈妈生病了,我来代她的班可不可以,我会煮小葱拌面。”

“明明今天是妈妈的葬礼,但是我不敢哭,我怕她看到我哭会生气。”

纪先生,纪先生……

记忆里那个清透的嗓音,小姑娘一颦一笑的画面冲进自己的脑海里。她明明那么真实,明明有血有肉,有温度。

她是他臆想出来的完美天使,她会用温暖的笑容去迎接他。

他爱上了他臆想中的那个人物,他喜欢她,疼惜她,他想要拥有她,可是记忆里闻啾那双放大的脸,却在嘭的一声之后化为碎片,轰然倒塌……

他被这两个轮番冲撞的世界挤压着,胸口疼的仿佛要裂开,就连呼吸都显得那么困难,看到眼前有一片小荷塘,他毫不犹豫的踏进去,水漫过心脏时,他被那冰凉的池水激起一身冷汗,他立刻往自己的脸上泼了一把水:

不会是假的,不可能是假的,他明明好不容易才明白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

他望着四周雨雾绵绵的世界,忽然间看到水池里飘来一盏荷花灯,那个沉寂中的世界终于被人划开了一道口子,闻啾是真的存在吗,那他对她的那些伤害,也成了抹不掉的污点和事实。

他仿佛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她哭着骂他是禽兽。

回忆起最后一次和闻啾纠缠,是那晚上,他问:“都那样了,为什么还叫我纪先生?”

从十八岁开始,他们已经有很多次那样了,难道在梦境里,也不能叫他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