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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这两个字的概括太笼统了，可以说李斯去了桑海，又或者被胡亥派去了其他地方贬职，但惟独此时的这个“去了”毋庸置疑，是指那个温柔儒雅的男子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从前哪怕赵高再怎么躲着他，但依然能“不凑巧”的碰上几面，可是今后哪怕赵高拼命追着也再见不了他一面。

这一刻赵高只觉得心中有个地方疼得厉害，她对李斯的感情远远要比给别人的多。这样的一个人，在她人生中最落魄，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哪怕这一切都只是个阴谋，是他们算计好的，但她仍然没有想过让李斯去死。

赵高抱着念念的手不停地颤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莫名，好一会才喃喃道：“你在开什么玩笑，别逗我了。”说到最后连她自己的声音都忍不住抖了起来，他们都清楚，这是真的，不是玩笑。

“昨日陛下赐了他毒酒一杯。”无名的声音很清冷，在这个时候却像是一把利刃插进了赵高的胸中，让她看到了鲜血四溢，看到了眼前的一片昏暗。

“不……不可能的……”赵高后退了两步，脚步有些虚浮，脸上的神情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无名看着她的动作冷着脸，不去劝慰更不去关怀，只是任由她一副伤痛的样子站在那里。这一切都是她应该经历的，从她下定决心与张良合作那一刻开始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只是那时候她没有想过死的会是李斯，她以为会是自己先死。可如今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为什么他们都死了，只有自己还活着？

李斯那样一个聪慧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的死了呢？这一切都是个骗局，一定是骗局！想到这些赵高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将怀中安睡的念念交给无名后便匆匆跑了出去。

“你去哪里？”身后的无名有些手足无措的抱着念念问那个匆匆走开的女人。

赵高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话：“我去找他。”

至于这个“他”指的谁，想必已经不言自喻了。无名有些颓然的站在原地，许久才转身抱着念念回了房，低声道：“倒想不到，最后只有他能牵动你的心。”

赵高一路跑的极快，冲撞了不少人，可她心中却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她想见李斯，哪怕李斯曾经背叛过她，利用过她，但他曾经也是真真确确的对自己好，在那个无所依靠的时刻，不正是他在自己身边给自己信心，让自己有勇气活下来吗？

赵高想着已经跑到了他们相约的酒楼，她仿佛看到了那个青山男人高高坐在楼上对她遥遥举杯，薄唇微启，“你来了。”

可事实却是数百位侍卫围着那座酒楼，一个个面色严肃，二楼那扇窗也始终紧闭着。赵高的腿一软，嘴上强撑出一丝笑容，推开那些侍卫想要进去。

“站住！这里不准进！”几个侍卫拦住了赵高，不让她再前进半分。

赵高面色不变，只是声音加大了几分，“我是赵高。”

我是赵高，这样自负的话想来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才敢这样说了吧。果然，听到她的名字，侍卫和一旁围观的百姓脸色都变得白了起来，这个就是传说中的“谋天下，害始皇，乱朝纲”的奸臣赵高吗？

赵高感觉到周围投来鄙夷的视线也只是淡淡一笑，大大方方的走进了酒楼，熟悉的场景，只是那个时候带自己来这里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赵高只觉得脚下每一步都走得分外艰难，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上去，只见寒冰抱着李斯的尸首在原地痛苦，周围围着几个侍卫，面无表情，仿佛看惯了这种主仆分离的场景。

“李……李斯……”赵高张了张嘴才唤出这个名字，听到这个声音的寒冰如同炸毛的兔子一般噌的跳了起来，抽出腰间的剑便刺向了赵高，赵高没有丝毫的躲闪，反倒是一旁的侍卫慌了，匆忙抽出剑指向寒冰。

寒冰对周围闪光的利刃毫不畏惧，只是恶狠狠地瞪着赵高，怒道：“你这个贱人，你还有脸来？”

“为什么不能来呢？”赵高将视线从倒在地上仿佛睡着般温文儒雅的男子身上移到寒冰的身上，他一如既往青涩的面孔上多了些悲痛，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很多，他的眼眶还有些泛红。也对，自己的主子死了，哪能不伤感呢？何况他与李斯的关系不仅仅是主仆，更像是兄弟。

“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我家公子自从遇到了你就没走过好运，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家公子不会与陛下闹翻；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家公子不会背叛自己的誓言；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家公子不会牺牲自己只求你活着；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家公子根本不会死！”寒冰的眼球有些发红，仿佛一只暴怒的小狮子，随时准备跳起来给赵高沉重一击。

赵高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个地方酸疼不已，可她还是笑着还嘴道：“是吗？你觉得这些都是我想要的吗？你以为我国破家亡，父母死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却救不了他们吗？你以为我想在敌人的手下苟且偷生吗？你以为我想被你们这些人利用来利用去吗？你以为我想杀死他们吗？你以为我就这么狠心吗？”

说到最后赵高的鼻子也有些酸涩，她深呼一口气，忍住眼中有些滚烫的泪水，继续说道：“寒冰，你的主子先负了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至少我没有想过要杀他。”

寒冰却对赵高的话嗤笑一声，冷冷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赵高眼中的光彩黯淡了几分，许久才回道：“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昨天我家主子在这里等了你一晚上。”寒冰看着赵高冷冷的说道，赵高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很快垂下头面无表情，见到赵高这副模样寒冰继续冷声说道：“昨个我家主子就被胡亥赐了死，他对我说他这一生为了大秦做了很多恶事，他对不起太多人了，却独独对你才觉得愧疚，他想要见你最后一面，他想要亲口对你说对不起，他想说他很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

可是你没有来，他一人坐在酒楼旁看着窗下偶尔路过的人影，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却还是饮着面前的冷酒，吹着冷风，只为能早点看到你的身影。可你没有来，你始终没有来，我家公子那样清冷的一个人，他的一生本来已经被谱写好了要走的是光明大道，可却因为遇上了你，所以他的所有路都被打断了。昨晚我多么想把你抓来，可公子他不愿意，他说若是你愿意来，那便是他之幸；若你不愿来，那只能说是他自作自受。

可是我看得出来，我看得出来公子是很想再见你一面的，你为什么不来呢？你连满足他最后一个心愿都不愿意吗？那你现在来做什么？你去死吧！”

寒冰大声的冲赵高嘶吼着，赵高的脸色也变得有些惨白，“他为什么要选择死呢？像他这样聪慧的人，若是不愿意一定可以选择出脱身的方法的，他为什么这么傻呢？”

听到赵高的话寒冰也笑了，只是那笑容太过凄凉，“为什么？你还不清楚吗？你恨我家公子，你想让他死，不是吗？为了你，我家公子背弃了自己的誓言，他又怎么会苟活于世？”

赵高的脚下一个踉跄，寒冰的剑便刺进了肩膀里，看到鲜血的溢出寒冰也吃了一惊，匆匆收回了剑，脸上的神色却依然不善，“我家公子嘱咐过我了，若是你来了以后便让我把这封信给你。”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赵高，赵高刚想接过却被另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走了。

“杀了他。”胡亥拿着那封信转身坐在椅子上看着赵高与寒冰，对身后的侍卫们吩咐着。寒冰的脸色在见到胡亥后就变得更加难看，再见到胡亥拿走那封信更是震怒不已。

一声剑鸣贯彻长空，寒冰疾步冲向胡亥的身旁，却被六恒用剑挡住了，胡亥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李斯轻轻笑了笑，又看着赵高，嘴角轻勾，“怎么？我的好昭昭，看到你的旧情人死在你面前，你还这么镇定啊？果真是没心没肺呢！”

赵高的眼神微闪，缓缓走向胡亥，冷声道：“给我。”

“给你？”胡亥眉尖微挑，眼神变得狠厉起来，站起身掐住赵高的脖颈恶狠狠地说道：“给你？给你什么？”

赵高仿佛没有感到脖子上的束缚，只是盯着胡亥手中的那封信，冷声道：“拿过来。”

胡亥似乎彻底被赵高面无表情的脸给激怒了，将手中的信纸丢给一旁的侍卫，冷声道：“烧了它。”

赵高的脸色这才一变，拉住胡亥的衣袖不停摇头，眼中有了一丝祈求之色，她的声音很轻却又很重：“胡亥，不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