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出惊讶的样子,黎落道歉道:“老爷爷您认识爷爷吗?那看来是我做了多余的事了,打扰到您真对不起。”这段话避重就轻,可以理解为很多意思,但黎落相信韩熙能看出来“真正的意思”。
少年并没狂妄到认为自己十六年的经历能够与这些几百岁的老家伙相提并论,所以他试图顺着这些老古董们的想法——这句道歉便是一个表现。
“······果然是个调皮的小家伙,是【它】让你‘出来’的吗?”如黎落所希望的,韩熙明显误会了什么,老人的眼皮撑大了些,用磨钝了的爪子勾了勾斑白的鬓角,说话时,他在“出来”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是啊,爷爷允许我和哥哥他们出来看一看的。”没有犹豫,黎落报以天真的语气,好奇地问道:“您和爷爷是好友吗?”
“别转移话题,刚才你不是还在道歉吗,怎么转眼就‘盘问’起我来了,老头子的脾气可是很不好的,发起火来,即使你是它钟爱的晚辈也没用!”一改之前可怜巴巴的样子,老乞丐开始呲着牙恶狠狠地威胁。
黎落看着这个戴上帽子后就画风突变的老妖怪,心里一阵无力,但嘴上还是得装傻:“您是不会欺负我这样的小朋友的吧?”黎落微笑着“而且,逸先生会保护我的……”
黎落早已注意到旁边门卫士兵的关注态度,所以他说着说着,刻意地将声音逐渐放小了下去,头也逐渐低下。
“就是这小子?你看看他敢不敢动我!”转头看了看旁边因为黎落之前的突然行动(指抢夺孤苦无依的可怜老乞丐的财物)而愣住的“背景”于连逸,老乞丐摆出一副傲慢的霸气姿态,但或许是因为不太适应,再加上那头金白斑驳的长发……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嚣张的老流氓。
而后韩熙又转过来直直的盯着黎落:
“至于你,什么而且?你欺负我这么个老人家还有理了?”这自然是赤果果的讹诈——但却也是基于事实的合法合理的讹诈
如果韩熙面对的真的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的话,估计他的这段威胁已经成功了——可惜黎落是男的,而且“她”本就期待着默克的“索赔”。
于是,惨剧开场了……
“可······可是······”眼前的银发女孩似乎经受不住老乞丐那咄咄逼人的态度,声音更低了几分,还带上了几丝哭腔。
今日值守的城门卫队长看着这幅场景,心里暗骂了一句为老不尊,他从刚才就注意到了两人的对话,现在再也看不下去了,虽然知道老乞丐也就是想找找乐子,不过那个小姑娘颤抖的双肩看着实在挺可怜的,所以他也就“斗胆”劝了一句:
“韩熙大叔,差不多得了吧,您可是长辈,而且这位小姐也没存什么坏心不是吗?”
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可不是吗,大叔你就高抬贵手。”“不就是碰了你的帽子吗,街上谁还没蹭点儿灰啊,算了吧。”“你不会是看人家小姑凉可爱,想······?那就当我没劝就是了。”……
一言既出,引得众人纷纷附和,人们的劝阻诸如此类,夹杂着些微作死的言论
韩熙早就发现了逐渐聚集的人群,原本不怎么在意,但此时他们的呼声让他有些光火:”那最后说话的小淫棍,等会儿再和你计较。”
手指着观众中的某人威胁了一下,韩熙又转头看向黎落,盯着后者打量了一下,他笑道:
“有点儿意思——但没什么可是的,别以为你躲得过,我一定要你的家长亲自来道歉不可。”老人自然发现了这件事的违和感:
突然聚集这么多人?
……城门可从来不应是个热闹的地方
但韩熙不介意,正如他说的那样,这还只是“有点儿意思”,所以他并未揭穿这明显是眼前女孩耍弄的小把戏,而是继续“咄咄逼人”。
说话时韩熙很有些玩味,因为实在太久没有人挑战他的“权威”了,所以他很是期待:
【身为那个老家伙……看中的人,你又会怎么做呢?】
抱着这个想法,韩熙得意但平静的看着黎落,等待着“她”的解答······
此事大不善——这是于连逸看到圣女抱走韩熙毡帽后的首要想法。
如果说一个时辰前,他还对自己能被选为圣女殿下的护卫这一事实感到无比自豪,那么如今……
他很想打死三分钟前的自己——为什么不拦着圣女呢!
韩熙是谁?普通人不知道,身为灵卫的自己还不知道吗?
那可是教中的一些圣堂执事也觉得头疼的前辈!而且性格古怪,谁要是动了他的“薄薪”,那基本上就被宣判社会性死亡了,平常的话要是认识熟人还好,可现在明显不能暴露圣女殿下的身份。
看着面对咄咄逼人的老乞丐而瑟瑟发抖、却仍未表明身份,只是紧紧拉着自己袖袍的圣女大人,于连逸觉得自己尽忠的时候到了。
“某有一言,敬——”
或许会被拍死,但这是为了圣教,应尽的牺牲!
怀着赴死的觉悟,于连逸准备说出遗言……
然后他赴死的宣言被打断:
“可——”
发出声音的是黎落,他放开了一直牵着泰勒袖袍的手,双手捂面,声音骤然增大。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女孩”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韩熙自然也不例外,他皱了皱眉头,有些失望:
一副面红耳赤,快哭出来的样子——就这样?还不够格啊!
老乞丐有些遗憾且愤怒地摇了摇头:“声音大又了不起?身着华贵,却无对应风姿。”
韩熙穿着短衣皮裤草鞋,声音里满是沉痛
“……”
围观者沉默,但于连逸却已经忍耐不住了,似要弥补之前的一事无成,他沉声道:“前辈依恃妄行,恐有伤尊下大名,还请——“但是他的声音再一次戛然而至,因为他的右手被人拉住了
自然是黎落,他低着头,双肩微颤……
看着明明在强忍着哭泣,但仍为自己担心,轻轻扯动手臂以作阻挡的圣女大人。泰勒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洒家死又如何!!!】
“黎——娅——小姐无须担心,我已有计较!绝不让您受辱!”
城门口愈发的喧嚣,之前的骚动现在已经引起了更多行人的围观,对韩熙指指点点的声音也多了起来。
于连逸话语中的决然让围观者动容的同时,也使他们对韩熙有了恶感:
人家主仆不过是动了你的帽子,听说您与圣教的某些大人有旧,也算是个大人物,在这里要钱也就算了,怎么还和小孩子过不去啊?
对于这一切,韩熙只表示:
废话不痛不痒
形势或许逼人,不过这更好,他不在乎,但也想看看这小妮子会如何面对这种情况······
但韩熙没想到的是,不久后,他将会因自己此刻的从容而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