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詹皇后表率在前，孙十二娘便不符安寄对皇后的预想。

皇后虽防备其他皇子，但她对太子是尽心尽力的疼爱。

断没有十二娘对熙儿这样。

安寄的与十二娘想法和林丛丛刚好相反，她没想到吃瓜群众有一天看到送上门的瓜竟味同嚼蜡，绝对是报应啊。

“你为什么想与我谈。”林丛丛没穿成树洞，却屡屡被人当成树洞，难道是她长得眉清目秀像足一棵树么，还是说树成精了都是她这模样的。

特地布衣素钗前来的娘子，闻言嫣然笑道：“你最合适听，我找不到别人说。”

“林娘，你是我认识的人里，唯一不会因为男人蒙逼双眼的女子，我也不怕与你说大逆不道的话，我看中权位更甚于太子。”十二娘出乎意料的坦白，她并不像其他人渴望权势而羞于启齿，甚至也大胆承认自己的错误：“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不应当卷进去，孙氏还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但我仗酒行凶，做错了事情就要收拾。”

“太子怎么说。”林丛丛其实也看出来，十二娘不在意太子怎么想，只是萧颍言的身份让她不能把这个男人用过就丢。

“他，呵，他想了一夜，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十二娘又笑了，不过与应付人的扯动嘴角不同，此时此刻停留在女人脸上的笑容，多少有点难以捉摸的意味：“萧颍言想要珠胎暗结，再和皇后摊牌，你觉得他是不是

变了。”

“喝醉的分明是我，听到他说的时候，我以为醉得胡言乱语的是他，萧颍言难道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么，我刚刚让我的故夫痛不欲生，让他的亲族入罪发配，这人竟想着让我以孙氏嫡女的身份生下一个皇嗣。”女子自嘲的陷入回忆中。

萧颍言想让十二娘稳坐东宫太子妃的位置，甚至不惜离经叛道，先有了孩子再要挟皇后妥协，此举确实有点先斩后奏的意思，若换做别的女子，林丛丛会劝她说萧颍言是个渣，赶紧断了，可萧颍言撞上的是十二娘，她就无话可说了，因为他们两个势均力敌，给了十二娘‘揭竿而起’借口的男子，极大可能无法笑到最后。

毕竟男的素来感情用事，女的冷静到让人畏惧，朝堂争斗最是不讲情的地方，那儿的人只懂得权衡利弊、斟酌得失。

感情在他们眼里，值不得几文钱。

而冷静理智的十二娘，最大的顾虑是熙儿，她对女儿有太多亏欠，坐在熏炉旁的女人，莹润的手煽动袅袅上升的白烟，眼神渺渺而茫然。女人的气质远胜过精巧的五官，她是身上留着百代孙氏的血，大而不倒的世族倾注在十二娘身上的，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孤傲。

饶是衣钗从简，也不会有人轻慢了她。

“我先头一直想，如果我此生不再嫁，留在孙府过我的逍遥日子，熙儿长大后心里会不会好受些。”作为孙氏的女儿，

十二娘并无顾忌，作为熙儿的母亲，她踟躇了：“她起码会想自己就算不得母亲疼爱，可我也只有她一个女儿。”

“林娘，我如今想要权势，答应萧颍言我就能走捷径。”

“你不知道如何安置熙儿，你甚至期待她长大后不会恨你，甚至能理解你的选择。”十二娘的期盼就林丛丛看来希望不大，没有人能控制另一个人的想法，更别说熙儿的心思和魏柏一样敏感。

哪怕日后熙儿为了自己的利益虚以委蛇，心里有怨这点依旧不会改变。

她的话让人沉默，暂时放空的眼，半晌后慢慢重聚精神，它们渐渐恢复了原本的自持与冷静，十二娘朱唇翕合，自嘲道：“你也觉得我是奢望啊。”

“很难说不是。”迎着这样的目光，林丛丛淡然道。

“世事两难全，天下人会容许一个母亲自私么，她的孩子会容许母亲自私么。”她似在自言自语，面上两道弯眉紧锁着，仿佛林丛丛已经消失了，书房里只余十二娘一个人，其实她也不需要别人回答什么，自有主见的女人能决定属于她的命运。

很快的这些疑问，十二娘果然有了答案：“林娘，我想要自私一次，我不是个能两全的女子，所以舍弃了他，也要舍弃熙儿。”

那重拾锐利的眼眸，昭示着十二娘不再需要树木倾听自己的烦恼。

她看林丛丛的眼神变得深邃：“林娘，你若与我坐一条船，我能给你

的会比所有人都多。”

“你要我做什么。”林丛丛不打算掺和东宫的事儿，树大招风。

“帮我养育熙儿，为我出谋划策，我不会亏待你们夫妻二人的。”十二娘开出价码。

第一条就让林丛丛无法答应，她一口回绝道：“我还没做好养育一个孩子的准备，你不能病急乱投医。”

“熙儿像她爹，是个心很软的丫头，养在孙府里太拘束，跟在我身边又不方便，她乐意跟着你，你当收个徒弟不行么。”十二娘回来的时候，熙儿曾短暂的欢喜过，但孩子脸上时时挂着笑容，自由自在的撒欢是踏进林府后，她还是十二娘的母亲这点没有变，但自己现在无法给予的，日后不能明目张胆给孩子的宠爱，女人都希望由林娘代替她。

小娘子震得住熙儿，也能让熙儿欢喜，十二娘一时想不到更合适的人了：“就算你没准备，也比我做得好不是么。”

“你这是强人所难。”林娘道。

“我欠你的人情，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林娘，你知道我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你也知道我能兑现自己所有的承诺。”

林娘叹息了，连连叹息数声，她脸色为难：“但你不能两全，也不能让熙儿不恨你，十二娘，我也不能让孩子改变什么。”

“我知道，但起码熙儿能快活些。”十二娘哂然，她确实藏了小心思的，希望林娘能教熙儿不恨自己，没想到聪慧的小娘子当面揭穿

了她。

十二娘不怨林娘点破，确实是自己奢望太多：“我只求熙儿开心长大。”

“哪怕她恨你，把你当做陌生人。”林娘道。

“我自己选的不是么，既然选了，我就不会怨。”她选了权势，愧对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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