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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衡佩服有本事的，他不会自怨自艾，如果自己不懂，便不耻下问，林娘更不是高高在上，她在姥山林时，曹衡和曹靖经常写信托人带过去，林娘对他们提出的事儿，都在信里一一回复。

说句不要脸的话，曹衡新官上任，还是暗中借了林娘答疑解惑的话，在衙里笼络了一些人脉，毕竟，陛下对火器坊另加青眼，三省六部总得上些奏章，作为拟写的执笔，曹衡受了不少嘉奖。

“林娘，你拿乘黄玉佩，我和曹靖绝无二话。”男子对小娘子恭敬作揖。

“无事，不遭人妒是庸才。”林丛丛负手而立，她已经准备了一道大题，绝对是硬菜，让所有怀才不遇的学子一展长才：“曹衡，曹靖，麻烦你们把在明堂里的人记下来。”

“你记我们的名讳作甚！”有人惊呼。

林丛丛扑哧笑出声，对面露担忧的学子冷笑道：“怎么，不是要举贤任能的，太学子弟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记下名字都不肯，难不成都想着躲在人背后拾人牙慧。”

她抬手一个响指，詹毓奕拉来的人马手持长刀，唰一下，明堂外事实上已经完全在林丛丛控制下：“把名字报上来，待会儿我还准备了大礼。”

“林娘子，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为难他人。”九公子站起身，他微微挺起胸膛，做出大义凌然的姿态：“冤有头债有主。”

他向来拥趸众多，又擅长鼓动人心，摆出有担当的面孔，一下就得到了不少支持的呼声。

“我现在不是冲你来么，一网打尽啊。”林丛丛笑了。

曹靖和曹衡奋笔直书，嘴角上扬的弧度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他们都在偷笑，幸亏不影响写字。

“林娘子，你葫芦里卖什么药。”九公子问。

“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相信和九公子一起的学子，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才华，想要在陛下和整个京城百姓面前好好表现。”小娘子坐上徒弟搬来的椅子，手里的梼杌玉佩玩耍似的上下抛掷，她悠哉悠哉，明堂里几家欢乐几家愁。

研磨声止了，曹衡再润笔一次，一张一尺长的宣纸落满了整齐划一的名字，他吹了吹墨，同曹靖一同将名卷展开在林丛丛面前。

他们说：“写好了。”

“多少人？”她粗略看过后问。

“四十七个。”曹靖回答。

“我还以为能凑够五十个，不过也行了。”林丛丛记下了四十七个名字，她抬手示意詹毓奕准备出发。

说到要离开太学，连孙太学都诧异了，他低声询问：“林娘，你在卖什么关子。”

“不是卖关子，是情况紧急。”太学所在的位置，距离他们马车给截停的地方不远，林丛丛利用东宫的禁军裹挟太学子弟浩浩荡荡的开过街道。

若是平时，街上看热闹的百姓已经人头攒动议论纷纷，今日完全不一样，街上的百姓顾不上衣袂飘飘的学子，他们都围着另外一群人。

这群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如同乞丐一样随处可见，一二两个还不足以引起轰动，可忽然出现了五六百人，抄着外地口音，告诉拦下他们的小吏，是西北二州闹水灾，没粮食吃了，他们五六百个是走得快的，剩下的还在路上。

西北二州，先前来报说无恙，现在百姓穿州过府，无疑是狠狠打了州府衙门的脸。

武侯府的人将饥民阻隔在街道入口前，想要进城讨饭的外来百姓只想吃口饭，于是两边梗在原地，武侯府哪敢给人进去，触了谁家的眉头，他们担当不起。

更别说西北二州欺上瞒下，陛下雷霆之怒还未找到地方发，武侯府不当出头鸟，可他们不放人，自己也捞不到好处。

“退回去，都给我退回去！”武侯府巡街一个头两个大，上头动动嘴巴，下面干活的小吏嘴皮子磨破，还两头不是人。

“官爷，官爷，我们一家老小快饿死了，你行行好，行行好，京城这么多人户，施舍咱们一口吃的不难吧。”扶着一个摇摇欲坠老人的汉子，已经饿得脱了样，如果不是说话，他一张脸甚至让人分不清楚五官，黑乎乎的泥和说不清的东西把整个人都模糊了，夜里乍一看会以为是林子里的野兽。

“我放你进去，我头上的家伙就没了。”巡街轰人。

“那你要咱们去哪儿呆着，总得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汉子身后的人眼里都想要活，他应当是几百个人历经苦难里自然而然推选出来的领头人：“你们当官的不想办法，难道和州府衙门一样作孽！”

巡街让手下继续赶人，饥民如同一群不受欢迎且饥肠辘辘的存在，给赶离开街面，他们相互推搡，谁能看到一口吃食在眼前，快要饿死了还想被推出门去。

人都想活着，乞讨也要活下去，只要还要一口气就有希望。

“放我们进去！”饥民大喊。

“挡住人，挡不住咱们脑袋也得搬家。”巡街也喊。

街面上的百姓等在一旁，他们想施舍点东西，又想到后面还有好乌泱泱的饥民，救急不救穷。

现在收留了，以后还有怎么办，饥民堵在自己家门口也不是事儿啊。

在一旁观者的林丛丛，没有看到安寄的身影，马车半道上停下来时，她就让安寄先看情况。

人不见，林丛丛也不好出手，武侯府和她不合，詹毓奕借来的人手也不够。

给九公子颜色看，最后弄成伤筋动骨，怕也不好收场。

“詹毓奕，你看到安寄没有？”

詹毓奕摇摇头：“不是让他在这儿等我们的吗。”

“他不会打听到什么消息，先回衙门了吧。”林丛丛想，视线又落在和武侯府巡街相互推搡的饥民身上。

武侯府不准他们进京，又不做别的安排，怕是要出事的。

饥民不远千里走到了京城，他们是背井离乡，迫不得已离开故土，如果不是实在混不下去，无人会想客死异乡，都念着落叶归根。

这点林丛丛很清楚，她明白这些人讨饭，是等家乡安定后再回去。

所以，饥民来京城，其实还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他们对当今圣上有期待，希望陛下能还饥民一日三餐的安乐茶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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