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亥时——
“宇文公子请坐,我去沏杯茶。不知公子可有爱好的茶叶?”姬穆雪将宇文竺迎进房,轻轻锁上门。
这屋中未见点香,但不知为何有股淡淡的花香味。屋里四面皆有大窗,窗外是庭院——宇文竺来时也见到了。一东南横置的绣花屏风将屋子分割成了两边,靠北的看样子是梳妆台,靠南的是卧榻。半掩着卧榻的垂帘与屏风都是青色,就连门窗墙壁都是青色的。
“菊花茶。”宇文竺想来自己嘴里的溃疡还没消尽。
姬穆雪一愣,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姬姑娘名中不是带了个雪字吗,怎么这么喜爱青色?”宇文竺环顾四周,心想这屋内摆设装潢倒也不像是一般人家,这姬穆雪莫非是富家之女。
“那名里带个墨字的岂不是要把屋子都涂得跟你心一样黑。”姬穆雪嘟了嘟嘴,对宇文竺的问题感到有些不满。
“来,你的菊花茶。”姬穆雪提着一壶茶来到桌前,“宇文公子,你坐啊。”
“我的心可不黑,在下洁白的很。”宇文竺轻笑了一声,坐在木椅上,看着姬穆雪的双眼。
“既然你心洁白,为何在湖畔与我搭话?”姬穆雪并没有躲避宇文竺的眼神,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着。
宇文竺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又给姬穆雪满上了。
“难道此前没有男子主动与小姐攀谈吗,小姐抚的一手好琴,唱的一口好曲,想必爱慕姬小姐的男人绝对不在少数吧。”宇文竺说这话时没有再看着姬穆雪。
“爱慕我的人或许有,但他们不敢说。”姬穆雪看着宇文竺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自己并没有喝。
“他们怕我哥哥与爹爹杀了他们。”
宇文竺差一点就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他实在是不理解为何在这个地方表达爱意还能惹来杀生之祸,莫非这姬穆雪成了什么了不得的角色。
“我们家应陛下的邀约前来京城,建立了这京城商会,管理着京城千千万万的买卖,想要与我家攀上关系的人可不少。只是我爹爹不忍我受尘世骚扰,下令将献谄媚于我之人都杀了。”姬穆雪死死盯着宇文竺,云淡风轻地补充道。
宇文竺冷笑了一声,将杯子倒扣在桌上:“你呢?也主张把这些人都杀了吗?”
姬穆雪垂下了头,轻轻抚摸着杯口,沉思了一会回答道:“如果真是为了攀我家关系的,杀不杀我都不在乎。”
宇文竺看了看锁上的门,叹了口气。
“你要杀我吗?”宇文竺看着姬穆雪头上的簪子,暗暗算起了价钱。
“我不杀你。”姬穆雪猛的一抬头和宇文竺的双眼又对上了。她总感觉自己被这双无神的眼睛深深拉扯着,像是漩涡一样,深不见底。“已经没什么好杀的了……京城的商家都被我爹杀了大半了。“
宇文竺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刚刚来路上宇文竺才发现这商会像是一座宫殿一样坐落在天子脚下,商会里头办事的都坐个歪七扭八看着门外广场嗑瓜子花生。大门口的广场中央立了个刻着“以德行商,以理行事”的石碑,下边落款的是行商监察司。这碑旁站了三两个官府的人,戴着高帽踩着木篮高喊着“有冤申冤,有苦诉苦!衙门空了好些日头了!”
衙门空荡,偌大一座京城无人申冤,官府无需断案,商会无商可行。看来这京城是真“太平”啊。
“你爹莫非叫姬墨?”宇文竺捏紧了衣摆。冷笑一声。
“我爹姓甚名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是少与我来往吧,我爹见着了你也逃不了。今日要你来是看在我俩有缘的份上,至少在我房里还是我自己能做主的。”姬穆雪背过身去,默默擦了擦眼角。
“你爹是你爹,你是你,若你有心,黑白岂是别人说了算的。姬姑娘若以后还在湖边弹琴,我定天天去听。”宇文竺站起身来,走向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