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看向卡戎,轻轻问:“如果违背对冥河女神的誓言,会发生什么?”
“整整一年,背誓者都禁止摄取蜜露或是仙馔密酒,无法言语,不能挪动哪怕一根手指,甚至无法呼吸,只能一动不动地沉睡,任由邪恶的昏迷笼罩其身。”
潘多拉不禁吞咽了一口唾沫。
“而这一年只是开始,那之后的九年时光,违反誓言的神明都始终被放逐,无法列席任何天上地下的筵席或是集会,丧失参与众神决策的权利。”卡戎坦然说道,“因此,冥河女神的誓言才格外有效力,再任性的神明也不敢草率打破对斯堤克斯之水的承诺。”
原来即便是神明,也有不能轻易违背的誓言。
潘多拉低下头,抱紧了双耳罐。
卡戎注视远方的灰蓝色双眸忽然眯起。他随即调转船头方向:“差不多是时候了,我送你回岸边。”
当开满金穗花的水岸再度自浓雾中现形,潘多拉的目光立刻捕捉到熟悉的身影。
小舟堪堪靠岸,她就站起来,带得船舷来回摇晃。赫尔墨斯不禁失笑,直接倾身过去,环住她的腰一把将整个人抱到岸上。
卡戎几不可见地抬了一下眉毛。
赫尔墨斯与卡戎眼神相对,表情并无波动,从潘多拉那里取过双耳瓶,以手背贴了一下她的脸颊:“稍微多花了一些时间才处理完,等得无聊了?”
她摇头:“卡戎带我在湖上绕了一周,还告诉了我许多冥界的事。”
赫尔墨斯拉长声调“噢”了声,笑笑地揶揄:“在我应付阿波罗的时候,原来你在享受阿刻戎游船之旅。”
潘多拉抗议似的抬眸盯他一眼,眸光流转,显露出忧虑之色,问句呼之欲出。
赫尔墨斯了然,轻描淡写地交代:“没什么,阿波罗已经离开了。”不给她追问的机会,他转向卡戎:“我欠你一个人情。”
卡戎没什么表情地颔首。然后,他突然对潘多拉说道:“等下次见面时,再告诉我你的名字。”
潘多拉没来得及应答,船桨破开水面一声轻响,冥河船夫早已消失在雾气之中。
“他很喜欢你,这可不常见,不仅如此,”赫尔墨斯抬起潘多拉的脸,指腹刮过颊侧,句子与句子之间停顿让他的惊叹多了难言的复杂意味,“你还愚弄了阿波罗。你做得很好。”
他在称赞她,但好像并不高兴。有什么在困扰着他。
与阿波罗的交涉肯定没有他说得那么简单。
“你一定有许多问题,但你不该在这里久留,”这么说着,赫尔墨斯驾轻就熟地将她抱起来,真的征询意见似地问她,“有话回去再说,好不好?”
“嗯。”可能到了此刻,潘多拉才真正安下心来。强烈的倦意席卷全身,她闭上眼睛,脸颊枕上他胸口。仿佛只有一瞬,也许过了很久,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他们已经重新回到至福乐原。
离开时日车高悬,他们明明在外停留没多久,伊利西昂却像是又过去了一个昼夜,正是黎明前最寂静的时分。
赫尔墨斯没有带她回南端的神庙,而是来到那座小山丘。
“阿波罗把那里弄得一团糟,恢复原样需要时间。”
潘多拉应了一声,坐在石屋的床沿揉眼睛,想要振作精神。
赫尔墨斯替她解开披风,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细语:“你需要好好休息。”
他温柔的话语令睡意更为沉重。
潘多拉顺从地躺下,勉强睁着眼睛。赫尔墨斯站在床边,不打算久留的样子。她不禁伸出手,勾了一下他的指尖,话语却与挽留的小动作相反:“您也应该回神庙休息。”
“我会的,等你入睡之后。”赫尔墨斯说着要施确保无梦安眠的小魔术。
潘多拉已经对这个术法足够熟悉,她摇了摇头:“我……想要做梦。”
他惊讶地沉默了片刻,缓声说:“那么祝你做个美梦。”
她闭上眼,呼吸了一下又睁开眼,不放心地问:“明天您还会继续教导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