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他捂着嘴唤道。
臧昀没力气问这奶娃是谁,容寂背他起来,看见了吉祥的尸首,顿了一下。
“你别看,过来,跟着我。”
古遥跟在他背后,却忍不住回头去看,口中默念超度的金刚经。
荒宅里,野花丛生。
古遥那小小的袍袖一拂,野花落地,被风吹散。
容寂背着臧昀去了医馆,请郎中施救,而后购置一口棺材,返回荒宅将吉祥的尸首埋了。
夜里,等臧昀在客栈醒来,见到他不免泪流满面,连唤少主。
臧昀咳了许久,虚弱地说:“吉祥……在城中见到了余长老,跟踪他来此处,打算救我,却被那老畜生给毒死!他留我一命,不过是想从我这里拿到剑法,他认定我给的是假的,一直给我用毒,对我严刑拷打,如若不是这样,我怕是早就身首异处,再也见不到少主你了。”
说到这里,几乎眼里几乎滴出血来:“那姓余的老畜生…!”
“郎中要你好生休养,”容寂示意他别说话,“我已将吉祥葬在了平江府外,姓余的曝尸荒野,我已让他抵命。”
他心中惶愧,若是临安府没被封锁,自己早该回来了,也不会发生这样的祸事。
可冥冥之中有天注定,祸事由他起,如何也消弭不了。
待臧昀伤好,容寂在平江府的城南、离莳花馆最远的方位购置了一小宅院,请了一个年过半百的厨娘,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短短几年,武林之中,却已翻天。
继破天宫的人在越州屠了几个守城兵后,听闻官府出动,杀上了当初的万仍崖,现在的破天宫堂口,屠了几十人后,由此结下梁子。
朝廷天师府的人在外捉妖,却不断被破天宫的人物残忍杀害,再然后,就是三年前,破天宫的宫主被人斩首。
江湖上有人说是朝廷做的,也有人说,是万仍崖崖主沈星平的遗孤。
一开始,这个说法没有人信,若说是沈星平的遗孤,那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岁左右,那破天宫的宫主是什么武功?和当今武林盟主平分秋色的功夫!
所以,定然是破天宫的所作所为惹怒朝廷,才横遭此祸。
直到这三年间,点星派和蚀骨教分散各处的堂口也一个个的被人端了,那传言才开始有人相信。
因为十多年前,正是这三个门派围剿了万仍崖,杀害了沈星平夫妇,传闻沈星平留有一子,名曰沈不容。
于是,又开始有传闻说,这位年轻的沈少侠武功高强,已练成神功,传闻七心剑就在他手中,其武功不输其父,剑术一流,乃是当今武林年轻一辈里,当之无愧的第一!
这传闻流传开来,传到平江府,城南一靠近护城河的小院内,有一穿红衣的小孩,约三尺高一点点,手持这把闻名武林,传闻得此剑就可称霸江湖的七心剑,在小院里舞来舞去。剑花点点,如落英缤纷,同样的剑法在古遥手里,变得没有那么凶戾,剑势不劲,无伤人之意,平和了许多。
但在容寂的悉心指导下,这手剑法竟也可以见人了。古遥越是学,越觉得精妙,和佛法一样参不透,刚学第一年,佛在眼前,第二年,佛在大殿,学佛的第三年,佛在西天。
这剑法亦是如此。
包罗万物万象。
“我已练了两个时辰了,”古遥累得手酸,转过头看旁边站着的男人,“师哥,我可以休息了么!”
瞧容寂一颔首,他就随手把剑丢开,欢天喜地地跑到厨房去,问厨娘:“今天有烧鸡吗?”
“日日吃烧鸡,年年吃烧鸡,你的口味不曾变过?”容寂低头进了昏暗的的小厨房。
“烧鸡这么好吃,我吃它一辈子,”古遥凑近锅炉闻了闻,侧头说,“就像我喜欢师哥,也是要喜欢一辈子的。”
“……油嘴滑舌。”容寂嘴上冷冰冰地这么训斥,眼里却完全不是一回事,嘴角笑意表明他很吃这套。
六年过去,容寂身量拔高,脸庞脱离往日稚嫩,轮廓变得清晰,眉骨更深,骨骼拉长,从少年变成了真正的男人。
可古遥竟一点也没有变!似是有变高几寸,容寂却也分不清,因为小花一直就只有他不到他腰那么高,模样一直是个小孩,长不大似的撒娇耍赖缠他。
容寂猜想,或许因为他是妖,妖和人不同,妖可以活上千万年,人这一辈子却只有百年。
故此,妖是要长的慢一些。
对于臧昀和城南的邻居,他只是借口说小花中过毒,因此长不大。
臧昀也并未往妖怪那一方面去想,虽然朝廷大肆捉妖,但他未曾见过,在想象中,妖怪都是奇形怪状的,怎可能是这样憨态可掬的可爱小孩?所以,哪怕古遥和少主前些年养的狐狸一个名字,同样爱吃烧鸡,他也并未怀疑。
这时,院门外却忽地传来了银铃的声音,这声音驻足了一会儿,臧昀打开门看了一眼,发现是道士,就问:“你们道士怎么又来了,说了我们这儿没有养狐狸!没有妖怪!”
道士挠挠头,闻了又闻,摸不着头脑地走了:“怪哉……”
不晓得在奇怪些什么。
臧昀关上门对少主说:“这已经是这几日的第三拨道士了……咱们这儿附近,不会真有妖怪出没吧?”虽不曾见过,却耳闻这世上确有狐妖。他们披上人皮,残害百姓,挖人心肝来吃。
容寂蹙了下眉,望向古遥。
古遥也在挠头。
旁人或许不知晓缘故,他心里却是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