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曜一到第一站,就被带往当地最大的酒楼,关起门来,桌上全是山珍海味,排场不输京城宴会。
他沉吟片刻,冲当地郡守道:“你应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吧?”
贿赂监察官员,诛九族!
他们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
更何况他不是普通的官员,而是皇帝的儿子!是宁王!他们怎么敢!
“王爷,倒不必拘谨。”郡守笑道,“在这儿只有自己人,绝无外人!”
白景曜脸黑:“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来查办贪墨一案的,并非来和你们同流合污!”
见白景曜不吃这一套,郡守收起笑来,也不佯装恭敬了,直接坐在主位上,用一双银质筷子夹起一块肉:“王爷,您可知道,这是什么肉?”
白景曜不说话,郡守也不打算等他回答,直接道:“扒熊掌!”
又夹起另一道菜:“烧鹿尾!”
“燕窝!”
“这个,烧牛腩!”
前几道菜也不过是山珍,名贵了些,可这烧牛腩,则一下子让白景曜皱起眉头来。
早在开国之初,朝廷就下令不得私自斩杀耕牛,白景曜相信,桌上的烧牛腩,绝不是什么病死、老死的牛。
“这些菜,有些人穷极一生都吃不到。可我能让他们吃到!朝廷能做到吗?”
“这郡中人,以前各个瘦弱,地耕不动,水挑不动,为什么?饿的!”
“现在呢?家家户户有大白米饭!有精面!能吃白面馒头!”
“有酒有肉,有热炕!”
“这是朝廷做不到的,是我能做到的。”
白景曜这才明白过来,之所以这一层一层克扣贪墨能持续这么久,不全是因为官官相护。
还有官商为伍、官民相护!
贪墨下来的钱物粮食,十之八九分给官商,十之一二分给百姓,百姓不用劳作也有饭吃有钱拿,自然不会检举揭发,甚至还会帮着隐瞒。
只要淮水水患这样的事不发生在自己的头上,他们就绝不会停止!
郡守恶狠狠地咬了一块肘子,含糊不清地说:“王爷,您也不用跟我摆什么王爷架子,如今谁不知道,陛下让你来做这事,是为了给泓王铺路?”
“连陛下都知道这件事不好干、不好做,就算是陛下想要处理此事,也得耗费不少功夫,却把这事儿派给了你?”
“你做好了,却是得罪了更大的官,你做不好,背了骂名罪名。无论如何,太子不会是你,只会是泓王!”
说着,他举起酒杯来,笑嘻嘻地说:“既然如此,为何不和我们一起?你知道这条线有多少人?光是郡守,就有不下五个,更别提上面儿的。”
“若是我们支持你,还有泓王什么事儿?”
“你说呢?”
说完,郡守一口干掉酒杯里的酒,将酒杯搁在桌上,站起身,拍了拍白景曜的肩膀:“王爷,好好儿想想,不急,不急!”
然后亦步亦趋地走了出去,贴心的将门关了起来。
白景曜往门外一看,有两个人影站在外面,想必是看守。
他坐了下来,面对满桌的珍馐美食,他却直想吐。
民脂民膏,这都是民脂民膏啊!
淮水的百姓没了家,没了地,因着洪水妻离子散的,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
可这里的人,丝毫不以自己所做之事为耻,反以为荣!
他们根本不在乎淮水的百姓,只在乎自己!
官员在乎这满盘珍馐,商人在乎那金银财宝,连这里的百姓,都直盯着官府发下的粮食和银钱!
白景曜闭上眼睛,心里有一团怒火,直冲天灵盖。
若不是他亲自来看,恐怕他根本想不到,这些人已经嚣张成这个样子了!
他方才说,这事儿做得好了,会得罪最大的官,言下之意,这些人能够如此嚣张,在地方却能探听到中央的消息,全然是因为上有更大的官护着。
是谁?
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