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还是小鱼先说了话:“起来吧。”他身上有伤,她又怎么舍得他跪那么久?
霍云城依言起来,仍然默不作声。
“坐下。”小鱼先坐,然后敲了敲桌子,“不说,又有谁知道你委屈?”
霍云城看了一眼椅子,低着头:“罪臣之子是贱民,难与相国大人共坐一桌,还望相国大人不要为难贱民。”
“至于委屈……罪臣之子有何委屈?承蒙大人厚爱,有屋檐遮雨,有一席之地,已经是旁人所不能及了,还有什么委屈的?”
小鱼半恼半心疼:“叫你坐你就坐!若你诚如你所说那么感谢我,就应该乖乖听话,而不是在这儿违抗我的命令!”
霍云城手指一缩,攥了攥拳头,还是闷声坐了下来。
正是这时,早膳上来了。
“大人,鱼肉粥……”
“给他。”小鱼冲霍云城点了点头,“全吃了,敢剩一口试试。”
小厮将鱼肉粥放在霍云城面前,又将其他的放在小鱼面前,这才收了托盘回话道:“大人,白公子那边儿也送过去了,公子喜欢得紧,说难为大人还惦记着他的喜好。”
小鱼应付到:“他喜欢就行,你下去吧。”
却没注意霍云城垂在桌下的双手攥紧了拳头,心底苦笑一声,自嘲这时晏真是待自己不薄,非要自己亲眼瞧着这差别对待。
同是小侍,白清画吃的用的,和他吃的用的,绝不可能一样,就连早膳也要分个你我。
难道她以为自己不知道吗?难道她以为这半年来,自己还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吗?竟要用这种方法打压提醒自己?
没来由的,霍云城脱口而出:“我吃不得鱼肉,吃了便浑身发痒,起疹子。”
说完便后悔了,他有骨气是一回事,反抗眼前这位就是另一回事了,若是她一恼,将他发配了去,或是直接杀了头,那他蛰伏半年受尽的苦楚,又算什么?
“有这事?”小鱼一愣,“吃不得便不吃了。”然后将自己吃过一口的肉糜粥推过去,“那你吃这个。”
说着,将自己的汤匙放进鱼肉粥里,随口说道:“我就吃了一口,你要嫌弃厨房应该还有,我叫小厮给你再端一碗?”
这下轮到霍云城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小鱼会这般反应。
他以为小鱼会雷霆大怒,说他不识好歹,最起码也得逼着他喝完这鱼肉粥,怎地……
而且主人家吃过一口的东西赏下去可不叫剩饭,叫赏,说明受赏之人对主人来说很看重,才会将吃过一口觉得好吃的东西赏下去。当今女皇就经常赏时晏食物,她不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霍云城有些看不懂了。
“其他的你就别吃了,一身的病。”小鱼吃着鱼肉粥,看了一眼面点和羹,“这面点太硬,以你现在的胃,消化不了。羹你若想尝尝,可以尝几口,别贪嘴。”
“等你养好身子,就什么都能吃了。”
霍云城更为震撼,她这是……在关心自己?
鱼肉粥不是阶级的贬低,而是因为他身体不好?
她竟会在乎他的身体?
霍云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眸色微颤,强撑着掩饰惊骇,半晌才憋出一句:“谢过大人。”
“嗯。”小鱼不在意,只是想着如何能避开王锦屏的眼睛,给霍云城调理身子。
这么多年来,相国府用的都是王锦屏推荐来的大夫,若是被王锦屏发现自己竟然在调理霍云城的身子,恐怕会引起怀疑。
“霍家可有家医?”小鱼突然发问。
霍云城神色微颓:“曾有。后来……那件事后,应是遣散了。”
“哦。”小鱼知道,那件事指的就是半年前查抄霍家的事,“可有与霍家感情甚笃的?”
霍云城猛地抬头,她想干什么?查抄了霍家还不够,还要将与霍家交好的所有人都置于死地吗?!
他攥着汤匙的手不受控的发力,几乎将汤匙拦腰折断了去!
就听小鱼一下子想起来了似的道:“哦对,方易极,对吧?我记得他,当初查抄的时候,数他骂我骂得最狠。我想想,他还在京城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