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魂阁,这两人是最了解对方的,因此,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也都无法放下对段宛菡的情感。
最后在那桂花初开的秋日,大哥不告而别,与段宛菡一同离开星魂阁。
他也曾有过想劝说二哥帮忙的念头,因为论武学天赋,二哥是他们三兄弟里最强的。年仅十岁时就能无师自通学会星魂阁的秘法,幻海天星书。
父亲早年也对二哥的培养尤为重视,认为他是最适合的接班人。可二哥无心管理星魂阁上下大大小小的琐事,只想钻研沉迷武学。于是这个担子最终落在大哥肩上。
可固执如二哥,无论他和阁中几名亲信怎么劝说,二哥愣是没有一丝答应的意思,成日在五行林中练剑,要么就是闭门不见人。
而与段宛菡离开的大哥从此渺无音讯,从未传回一封书信。
直到次年,段宛菡抱着一个男婴在星魂阁外请求见面,他们才得知噩耗。
在与血虹教的对抗中大哥不幸被俘。身怀六甲的段宛菡早产,在赶来求助的路上生下大哥的孩子,巫文星。
二哥虽然在众人面前依旧坚定的拒绝她,可后来还是偷偷溜出星魂阁赶往血虹教的阵地。但一切都太晚了,大哥被血虹教的人折磨得不成人形。魔教渣滓们甚至对他施蛊术逼问星魂阁的方位,妄图集结党羽入侵。
真正让他们星魂阁心寒的,是这些党羽里,竟然还有自诩正派的武林盟分支。
仔细想来,这些人觊觎星魂阁的秘宝奇术不是一天两天了。
星魂阁外有阵法易守难攻,可被各大门派群起攻之,饶是天才巫景曜也无力招架全部,更无法护所有人周全。
万念俱灰之下,他的二哥选择强行突破。
幻海天星书共分日层、月层、星层,每层又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阶,历代阁主中练至最高层的也仅到星层蓝阶。当年二哥已是星层黄阶,他看着星魂阁的弟子命丧他人剑下,终于万念俱灰,选择殊死一搏。
他服下了他与大哥共同研制的百转虚灵奇丹,一刻钟内将全身功力激发到最大极限。
那日的巫景曜如地狱修罗,在数百名功力上乘的敌人中游走,以双剑收割他们项上人头,杀红了眼,更杀绝了外人贪念星魂阁的心。
只是恶战过后,药丸的副作用亦接踵而至,巫景曜全身经脉断裂,原来如泉水般源源不断的内力一夜之间枯竭,下身瘫痪从此靠坐轮椅度日。修养了数月才勉强恢复。
二哥一直觉得,大哥的被俘、星魂阁方位暴露有蹊跷。因为他知道,尽管巫景鸿选择抛弃星魂阁,但却永远不会背叛。
后来经过逼问段宛菡,才终于揭晓了答案。那天,是段宛菡被逼着给一位线人带路,这才为星魂阁带来灭顶之灾。
此时经过重建的九转长廊,虞烨霖忆起往事又恨得牙痒痒。
他明白江湖无常,世道多变,但他却恨极了外面贪婪的正邪两派,恨极了段宛菡,更恨极了自己。他想,如果当日他没把那女人带回来,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二哥也许有着相似的想法,于是当机立断给段宛菡喂下星魂阁的忘尘丹把人送走,只留下大哥的骨肉巫文星,过继为自己的孩子。
十年已过,巫文星像是曾经的他,被他和二哥宠成了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却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每当问起母亲是谁,他和大哥都搪塞过去。岛上的人也早在他们的命令下闭口不谈段宛菡、巫景鸿、巫景曜三人的那段往事。
行至一弯小湖,虞烨霖渐渐放慢速度。两侧幽静小道的雪华树正是茂盛的时候,叶片纯白,放眼望去犹如冬日降临,白雪皑皑覆盖枝丫。
随着时间流逝,他越来越害怕会旧事重演。近年星魂阁对外界的隔绝力度一再加强,可他们在修复元气的同时,外界各类门派也在重整旗鼓中,难说将来他们又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那时,又有谁能护他们周全呢?
二哥已经站不起来了,他就是个武功白痴,巫文星虽有天赋,但年龄太小且根本无法超越二哥。阁中的几名长老因为那场恶战,几年间接连逝世,许多要职皆是空缺。他们的星魂阁看似安宁牢固,其实也是在起伏挣扎。
可如今最烦恼的人不是他,而是武功尽废,失去行走能力的二哥。
停在二哥房门前,虞烨霖数次深深吸气,手掌反复贴向板门,踌躇着不敢拍响。
烨霖,你能这时辰起来,真是难能可贵啊。
门内传来男人低沉的调侃声,虞烨霖自知瞒不过二哥,干脆踹开门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我这不是为了哥你,特地天没亮就去接应了嘛。
屋内很宽敞,四间房连接并不隔断,休息的卧榻被屏风遮挡。东室安放一张青石书案,靠窗矮桌垒着各色字帖书籍,旁边香炉飘起青烟,檀香四溢。西室则挂满了绝妙书画,皆出自巫景曜之手。
其中一幅烟雨腓腓图最是精妙。蒙蒙细雨中,湖边红花树,一只灵巧白狐藏身于堆积的花瓣中,它好奇探出头朝画外人看来。狡黠眼神栩栩如生。
当时虞烨霖和大哥都曾调侃过这个奇怪的名字,但巫景曜解释说,此狐非彼狐,他画的可是从神兽腓腓退化变成的狐仙。
穿过招待外客用的南室,虞烨霖在巫景曜供奉先祖的北室找到人。
轮椅上的男人身着藏青外衣,长若流水的黑发披散,用一把古朴木簪固定。他微仰着头,病痛愁绪长期折磨下的脸色苍白,眼底发青发黑,却仍掩不住那绝代风华。
多少次,虞烨霖曾看着对方内心扼腕。
他这文武双全,才貌兼具的二哥巫景曜,竟沦落为轮椅上死气沉沉的病秧子,这可让多少星魂阁上的女弟子肝肠寸断,以泪洗面啊!
虞烨霖在园桌旁坐下,把他一路拎着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中央,随后拈起茶壶对嘴灌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