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但是,却没肯让任何人接近。
现代着装的安博明怀抱沉沉昏睡的孩童,行走在古色长廊中,与他擦肩而过的皆为装束古典清雅的族人,无论是年少年老,双目如出一辙的清澈透亮,优雅而神秘的气质,浑然天成。
见到与此处格格不入的安博明,这些人却并未表露出惊讶,而他们的好奇,更多的是针对那只趴在他肩头的猫妖。
似乎比起一般人,这群与世隔绝族人能更容易感知他人的气势变化,因此他们虽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却让安博明畅通无阻的来到目的地ashash坐落在长廊东侧的华美园林。
无人指路,也从未来过,安博明依靠的仍旧是自己眼睛与判断找到这。
既然夏英哲安排好了,要让他与普通人任雪珍在这安顿,那便必定会挑选一个不受异界之物打扰的地方。
来的一路上无论男女老少,但凡是他见到的人,周围总能看到漂浮着的怪影。
这些影子或蛰伏在他们的阴影里,或紧跟在他们左右,却被很好的压制住不洁之气,想来是这整族人役使的鬼怪妖物。
唯独这座园林,仅存留着人的气息。
园林南位,两座八角古楼以日月天桥相接。见四周空荡无人,他才放慢脚步。
这处的景象是稀世罕见的绮丽,园内各角集结了春夏秋冬四季的花卉,并定格在绽放的时刻,身处其中宛如闯入一张真正的百花齐放图。而楼台下的那片柳树林,更是璀璨夺目。
柳树看似寻常,单看长势甚至都没邢图县的古柳好,可每棵树的枝条上,却暗藏玄机。
狭长柳叶边缘一圈如镀了金箔,因风轻拂飘摇,笼罩在骄阳下而闪闪发亮。若是在夜晚沐浴月色,定然又是一番令人赞不绝口的美景。
穿行金叶柳林间,安博明情不自禁停下脚步。
正是这时,瞌睡中的陆柳鎏睁眼醒了。
眼珠一扫认识到自己处境,他二话不说刺溜滑下地,趁人没追上爬至最高的柳树顶端。
斑驳树影间,他透过缝隙俯瞰默然的安博明。睡了一觉后,他半猫半人的古怪模样褪去大半,只剩尾巴从衣袍底下冒出,垂在柳枝里。
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这家伙,到底想起来没。
可对于陆柳鎏的质问,安博明却迟迟答不上来,缓缓锁紧的眉流露出短暂的苦恼。待风声渐息,他才缓缓开口道。
我想起了很多东西,但不是全部。那些不属于我的时代的,我的记忆,我的情绪。我知道那些人都是我,却又不是我。
藏匿枝丫间的陆柳鎏将下巴微微一挑,示意他继续。
名字,族系,身份,追求各式各样,身边的人亦是形形色色。
陆柳鎏不耐烦的鼓起了掌,那你好棒棒啊,你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神通么,天赋异禀,记得自己转世前的所有经历,要不要我给你倒杯卡布奇诺。
不介意这恶劣的打断口吻,安博明往前靠近一步,咔哒踩碎了地上的断枝。声音令猫妖条件反射的尾巴一卷。
唯一一个,他边说,边将视线牢牢锁定金柳叶后的脸庞,唯一一个不曾变化过的人。我知道是你。
那可说不定哟,万一是我表兄表弟,祖父曾祖父,曾曾曾曾祖父ashash
八世,我已经用了你的八个愿望。
他一句话扼杀任何能辩驳的可能,却没有看到期待的反应。
哈!你可算是想起来了。那也不用我再费心思口舌啰嗦,陆柳鎏的猫眼在树荫中泛着萤光,投于地面的影子赫然甩动着八条狂妄的大尾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上个愿望圆满完成,既然你记起了那么多,这次也该动动你的小脑筋,好好想一想你的第九个愿望了。
上一世的吕九笙将愿望让给了吕忆南,可吕忆南并未许愿完整,反而动了歪心思,害得他在柳树下睡大觉。直到魂飞魄散的前一刻,才将心愿传达给他,让他解放出所有受柳妖恐吓的亡魂。
你许愿许得早,对你我都好。任何愿望。说到这他翘起了脚,声名大噪一风光,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或者改转天命,起死回生。
安博明皱眉立刻反问,但这么做,你又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嗨能有多少呀,只不过一条尾巴而已。
一条尾巴,又是多少年的苦行修炼。
你想多了,修炼又不枯燥,闲着没事我还能随便上天找人打麻将喝茶,要么下地摇骰子打赌,赢几个鬼差玩玩。哦,对了,之前我回来迟了,忘记给你们带天界特产了,多汁多糖大桃子,咬一口能多活三百年啊,啧啧啧
仿佛是为了引起谁的食欲,陆柳鎏比划着传说中的仙桃形状,故意咂嘴咂得响亮。
什么愿望都可以?
自然自然!如果是跟你自己的命有关的,那最好。催促人许愿的猫妖活像个保险推销员,你想啊,你之前不是觉得你这见鬼见妖的能力太累赘,妨碍你生活么,只要你的一句话,我打包票帮你实现。
可若我失去了它,我又怎么能看见你。
你想看见我干什么。
若是喜爱,怎能容得悲苦离别不相见,阴阳相隔两茫茫?
树顶柳叶沙沙响动两下,安博明只是移开目光半秒不到,便跟丢了人影。再感知到熟悉的气息时,右侧肩头已搭来只利爪。
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你那种错觉,不过我不介意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你们人类所谓的情情爱爱,难舍难分,只会让我感到恶心。要不是你,我现在也犯不着成天追着你转世的家伙屁股后头跑,去遵循根本没有结果的循环。
猫爪架脖子的安博明仍不慌不忙,甚至悠悠追问道,这么说,我果真的是你第一个,也是唯一的饲养者。我从书中看到,只有与其亲密联结过的ashash
别岔开话题。
肩上的爪子突然施力,尖端瞬间扎破衣服布料,堪堪擦过皮肤。
安博明倒不怕被挠出痕迹,他坚持着转身,却只看到对方飞速溜走的影子。而在不远处的石板路上,不知何时站着位微笑温和,斯文儒雅的男子。
白衣白袴外披一件深蓝短衣,手持山水彩画玉扇,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旧式圆眼镜,对方面貌上看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可安博明一眼便看穿这人百岁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