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培养在实验室至今,约翰的智商已超越三十四星区成年男性的天花板,甚至还有不断往上突破的趋势。
若不是因为仅有大脑,而没有可指挥的躯体,约翰恐怕又会是下一个尼奥罗伊伊夫林。
而它亦是陆明泓至今无法理解剖析的存在。
为什么,这一人造物会出现与人类所差无几的意识与情感。
他无法解释,更无法抉择容许约翰存在的反对与支持。
据说,当初尼奥的研究也是因为约翰的特殊性而不得不停滞,刻意宣布退出公众视野,用另一个次品人造脑当烟雾|弹交给第一星区研究学院,自己则藏着真正的约翰,转为秘密的私人观测。
人造脑上贴着薄片与无数条微不可见的丝线,通过密闭容器的管道,又与周围井井有条的仪器装置相连。
发声装置中,传来一声男人的喟叹。
约翰。陆明泓上前半步朝传导器呼唤。
约翰再次发出舒爽的叹息,他独特的低缓声线从装置中传来,知性且性|感,叫人耳根莫名发痒。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陆明泓立即执笔,他使用暗语与稀有语种当场进行两次加密,记录下仪表显示屏上闪过的所有核心数据。
他一边问道。
你做了怎么样的梦呢,约翰,你愿意分享给我听么。
我在奔跑。在一望无际的的草原上。我拼命拼命的跑着,完全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啊。我以为我能就这样跑进那轮初升的太阳中的,可惜我醒了。
对方发出的呼噜哼哼声,听起来就像是在耀眼的阳光中尽情伸懒腰,舒展身体。
约翰懒洋洋地问,今天是怎么样的天气呢?
时隔数天没有再出过门,陆明泓临时瞥了眼研究室内的天气勘测仪表,一一将数据报告给对方。
可约翰似乎并不满意,沉默许久才惋惜道。
不是的,小伊夫林先生,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最开始就被约翰认为是尼奥的儿子,陆明泓已从抗拒到无奈,再到无所谓的接受了。他眼睛来回在记录册,显示屏,约翰三者上来回转圈,他的手稳而快,写出的加密内容字迹端正,足以媲美电子文书。
他平静而自然的继续问下去。
那约翰,你想听我说的是什么呢?
阳光。约翰仿佛陷入某种痴迷的陶醉状态,那温柔至极的声音,美得令听者甘愿沉溺,我想知道,今天的阳光照耀在身上,是什么感觉,像不像抚摸绵羊的绒毛与草地的嫩芽。那些云层,被吹来的风拥抱的时候,会不会太害羞所以逃得飞快,不小心把藏着的雨滴洒下来
记录的笔隐约有变慢的迹象,陆明泓的目光,情不自禁地从纸页移至那颗被泡得过于白皙的大脑。
陆明泓坚定地相信,机械,虚拟程序,乃至所谓的人造物根本不存在独立自成的情感。
即便能表达,那也只是或直接或间接的人为设置。终有无尽瑕疵与漏洞,溃于真实之前。
但约翰是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能够动摇他观念的存在。
人造大脑约翰,深深的爱着这个世界。
爱着这个它不曾亲身体会过,经历过,只存于它虚无感知中的世界。而比起那些拥有真正生命的人类,它则更为眷恋、崇敬着自然。
从始至终它都不曾想过向外界索取什么,仅抱有至纯至善的憧憬,像个与生俱来就无比浪漫的诗人。
这份情感如此之强烈纯粹,以至于能通过三言两语的交谈就能感染到他的心。
谁能相信,几年前约翰还是连我你他,都能频繁认错的低能儿。
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到底是怎样苏醒的?在此基础上,他还能脱离现实与科学,故弄玄虚的追问第三句。
是谁,赋予了它这与人类相同的能力?
日常的观测步骤进行到尾声,想起回到地面还要应对的事,陆明泓在收拾资料时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小伊夫林先生。约翰突然叫住他,您是在不高兴么?
陆明泓很难像对待仿生人与机器人那样,直接无视或敷衍约翰的关心。
该怎么解释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