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就是任务相关和最后混进来的奇怪问题,但缺席已久的他因为巫景曜的面容没有意识到如今是十年后。
看来你恢复得很好,巫景曜笑笑摇头,走到床边坐下。
将能驱逐体内积寒的药汤吹凉些许,他勺起一口送至对方嘴边。
对这漆黑浓稠的药不敢恭维,陆柳鎏脖子后仰,干笑着转移话题,你怎么想不开去弄了白头发,这和你一点都不搭,听我的啊曜曜,换了吧,绿色都比这好看呀。
出乎他的意料,巫景曜并未像往常那样含笑搭话,只将碗轻放在一旁,沉默着垂下眼帘。
嗯?怎么啦,被外面小屁孩欺负啦?
还是媳妇跟人跑了?
按理来说,天行山庄一事后莫文姝成为了段宛菡,会迫不及待利用这一身份踏入星魂阁,再不济也会先与巫文星相认,顺理成章的与巫景曜燃情旧情。可这住处里熟悉的人一个都没有,也不像是在星魂阁的小岛上。
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某个恐怖的可能性。
天哪曜曜,你、你,难道你ashash
被阉了尚未说出口,他便被人揽入怀中,贴上急促鼓动的胸膛。
就这样一会儿。
他听到巫景曜以一种极其脆弱的语气在他耳畔嗫嚅着,声音轻且细,喃喃如梦中呓语。
确实如同梦境。
自那天看见血泊中满身殷红的人后,巫景曜将冰凉的身体,逐渐停止的呼吸,微弱到近乎不存在的心跳,统统视为一场难以醒来的梦境。只要陆柳鎏醒了,他也能从梦魇中逃脱。如此日夜期盼恳求,可当望眼欲穿的事真的降临后,他仍旧没有实感,反而陷入更深更强的仿徨旋涡。
陆柳鎏任人死死拥着,拈起对方一缕白发把玩。待他感受到巫景曜的呼吸渐稳,他收起嬉笑的嘴脸叹道。
看来,是真的过了很久呢。
嗯。
刚才那傻傻呆鸡一样的二愣子是小星星?他看着我好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他。
哎ashash长大了怎么看起来还那么傻。
如此一问一答许久,陆柳鎏差不多理清空白十年里的大致变化,即使他很想把所有细节都挖出来,可他疲惫的身体却不允许,于是他最后手里揪着巫阁主的头发,沉沉睡去。
不是梦。巫景曜用食指点了点对方的鼻尖,合衣躺在一旁。
因为担心陆柳鎏这一睡又会醒不过来,他整夜都睁着眼躺在这,把睡饱醒来的陆柳鎏吓得差点拿手指戳他鼻孔。冰冻和旧伤的后遗症,让陆柳鎏半个月才能下地,在这座大宅里忧愁的闲逛。
愁啊,他真的愁。
绕到湖边草地坐下,他突然转头,把小路尽头站着的人ashash巫景曜阁主抓得正着。但凡他出来晒太阳,这家伙绝对会在几十米的范围内出现,不是在小桥上喂鱼,就是被他看到后突然修剪起盆栽植株,装作自己没在尾随的模样。
这么好奇,是没见过起死回生的人吗?
但好像还真的没见过啊。
揪起一根牛筋草咬在嘴里,陆柳鎏两手枕在脑后躺倒。
被步步监视倒也没什么,他愁的是该如何完成任务,想办法应对发生变故的游戏。一个游戏就将万人困住,破坏社会秩序,危及存亡。
实在是太有趣。
遗憾的是傅雅南在天行山庄事变后与贺炎彬一同下落不明,被莫文姝取代的段宛菡,据说被关押在牢里。他得到的重大消息,无人能分享了。
正琢磨着陆柳鎏忽的坐起,目光转移到巫景曜身上。
在任务方面,他在巫景曜这竟意想不到的踢到了铁板。无论他怎么明示暗示,催促诱逼,这阁主仍没有要带他重回星魂阁,找个相亲相爱的伴侣携手共余生的意思。明明已经没有什么能顾虑的。
那么是时候进行思想纠正教育课了。
这日晌午,巫景曜收到陆柳鎏的邀请,在湖心亭上饮酒赏景,但酒菜自然是要他准备。不知对方葫芦里买什么药,他便答应,吩咐侍从备上梅花酿与五六碟精品小菜。
赴宴前影卫捎来了七皇子的口信,他为回复稍慢一步,日落西沉时才到亭中。却不想陆柳鎏已经撬开三坛酒,喝得满脸通红。
来吧曜曜!我们来一场父子、呸、男人之间的交谈,把酒言欢,尽享美味佳肴,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陆柳鎏把桌子拍得啪啪响,磕到指甲后委屈地给自己吹气,接着又哭又笑跳上桌子甩头甩手。
看着他手舞足蹈耍酒疯的样子,巫景曜开始后悔把珍藏陈酒拿出来了,他应该提前让小厮兑水的。可意外的是,陆柳鎏虽然比平时更闹腾,等他入座后又能安分敬酒,为他夹菜又教划拳。
不知不觉夜色已至,有内力调息,巫景曜是怎么都喝不醉的。但倚靠石柱轻晃酒樽,眺望远处楼阁灯火通明,湖上荷叶轻摇,他仿佛沉醉在这份柔和的静谧之中,放松了身心。
石柱另一侧,陆柳鎏席地而坐,他怀抱酒坛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脑袋搁在石栏上,眼中是上下颠倒的夜景。
曜曜啊,你怎么就在这待了十年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男人,最无趣了。
巫景曜笑而不语,为自己满上酒又一饮而尽。
我跟你说哦,你这样活着太没乐趣了,喜欢的女人让给亲哥了,孩子是帮别人养的,家业全都是你扛的,累死累活最后孤零零闭关练功?闭关练功哎,拜托!你听得出来吗,我的瞧不起,我的嗤之以鼻。
所以呢,你到底要想跟我说什么。
隔着石柱,陆柳鎏看不到对方的神色,可从这上扬的尾音里,他听出被瞧不起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