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接受师傅真从鸟变成人的事实,少年又被湖上的打斗夺去注意力。
巫景曜没有任何武器甚至外物,两手空空与手持双剑的贺炎彬周旋。仔细了看,他挥掌拂手的动作轻松自如,形似落叶,神似游鱼,一脸淡然的他在节节败退的贺炎彬面前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几乎用尽全力,一个才玩闹敷衍似得,高下立见。
林中忽然传来窸窣响动,放眼望去竟全是身披红衣的血虹教众,巫文星一惊,忙拉着段宛菡躲到陆柳鎏身边。
陆柳鎏不解巫景曜为何要故意拖延时间,但既然是他优秀乖儿子的选择,他身为好家长怎么能不全力支持。
脚尖挑起地上原属尸体的短剑,他握住后习惯性的甩弄,任刀身绕手腕旋转一周又落回手心。
乖徒儿带着你的新奶娘躲远点,围观我们神仙打架是有丧命危险的。
俯身冲去的同时抛下这话,他看也不看身边两人,按预想的行动轨迹杀入阵中。不花里胡哨,只招招夺命,打不过就换对象,声东击西实在熟练。
这处的动静引来巫景曜的一瞥。
他本想了结与贺炎彬这场毫无悬念的对战,但见厮杀的人竟是陆柳鎏,他分神观赏起来。
无论是在审问血虹教为他准备的赝品前后,他都没抱有那冒牌货会是陆柳鎏的念想。唯独白日被这真无赖滑头的少侠挑衅的瞬间,感觉一触即发。
是熟悉感作祟也好,直觉使然也罢,将一个朝夕相处的鸟禽与素未谋面的人等价,这番体验他再度品尝,如神霖佳酿回味无穷。若由虞烨霖解释,那就是陆柳鎏怎么可能那么听话安分。
看着陆柳鎏使诈两刀将一名血红教徒的脚背插穿,又趁机用刀柄猛击一圈敌人礻当部,巫景曜不禁哑然失笑。
连刺数剑都被化解,贺炎彬眼见正面攻破无望于是咬牙道,巫景曜,你以为光制住我们血虹教就能从天行山庄全身而退?
仿佛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巫景曜二指夹住剑峰,略微一弹将对方震得半身发麻,喉中腥甜。
贺炎彬连忙为自己按住三穴,止住窜入他经脉的蛮横内力,他狼狈松开剑柄落回水面,踩湿裤脚衣摆,勉强站定后额前已有冷汗。
他面前的巫景曜如一片白翎悠悠落回湖面,悄无声息,滴水不沾。
我当然不会这么想,否则我来这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波澜不惊的态度与语气中的讥讽让贺炎彬不得不多虑。
他们血虹教与万机阁联手,预备在武林盟的默许下完成这次明打暗抢,血虹教是为了旧恨,晋元白意于儿女私情、江湖稳固。
巫景曜功力大增胜于从前是他们的失算和被蒙骗,而那穆熙柔、万银成都是不中用的,一个下蛊失误反被巫景曜饲养的妖物斩杀,一个自作聪明找人顶替,却被巫景曜抓住顺藤摸瓜的机会。
恐怕这人已经靠星魂阁里稀奇古怪的药物道具,从冒牌货口中问出他们这群幕后者了。
可这一局,还没结束。
血虹教分头行动,他带领的人已用屠杀引起与星魂阁的矛盾。另外一批则伪装成星魂阁,在山庄内专挑过去参与过修罗一战的门派侠客灭口,嫁祸于人。
相信有白天闹剧的加持,这场全江湖讨伐星魂阁的战争很快会发酵。无依无靠独成一派的星魂阁,就算有了巫景曜,又能抵抗整个江湖多久。
但巫景曜显然是知晓他们目的,为何还能如此镇定?
东边天幕一片橘红,滚滚浓烟覆盖楼阁亭台,在湖上对望的他们都能听到喧闹人群发出的呼救与警告。
巫景曜眸光微动,忽然浅笑道,真是可惜。
起初贺炎彬并未猜透他的意思,蹙眉琢磨许久后,才终于在远处火光中找到予以他重击的明黄旗帜。
羽林军?!心中骇然的贺炎彬一脚险些陷入水中,他再看巫景曜的淡然神态,是又惧又怒,你怎么、不,这不可能ashash
圣上年事已高,身患重病。七位皇子救父心切,广招天下能人医治,巫景曜眼中映着那张难以置信的嘴脸,不禁戏谑一笑,江湖?正邪道义?真是可惜,尔等鸠合江湖为非作歹,我等荣幸蒙恩至上皇威。
当今朝廷因永文帝治理有方,天下祥和安康,一片繁荣盛世。然太子平庸愚钝,只醉心求佛问道,因而这十多年间另外六位皇子都在暗暗争夺太子之位。恰逢两年前年逾七十的永文帝突发重病,常常卧床不起又双目离奇失明,宫中太医亦束手无策。
七皇子一片孝心诚然动人,我这小小星魂阁甘愿相助,尽微薄之力医治圣上,愿圣上寿与天齐,长命百岁。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无不狠狠打击着贺炎彬的发凉的心。
朝廷与江湖井水不犯河水,向来各取所需,从不轻易干涉彼此。但对于掌握大权的高位者来说,他们这些门派永远都是必须忌惮的乌合之众,找不到时机整治控制罢了。
他们谁都没料到,巫景曜竟然会主动和最有声势的七皇子联手,深入皇家势力。从永文帝愿意派兵上山支援这点,就能看出他对巫景曜乃至星魂阁的重视。
巫景曜!你ashash这卑鄙小人!
卑鄙?
巫景曜仍是那霞姿月韵的模样,两手往后一甩搭住,在下不解,求问到底何为卑鄙小人?是歪曲事实,嫁祸于人为卑鄙,还是利欲熏心,苟合作妖是小人?
哈,哈哈哈!贺炎彬笑得捂住了眼,你这星魂阁,不还是违背祖训,与朝中势力同流合污?
不,巫景曜回答得一脸坦荡,我这是效益最大化,利用最小成本谋取最大利益,买卖不亏,先祖安详,不遭雷劈。
贺炎彬:
贺炎彬听得云里雾里一脸茫然,不过巫景曜也只是脱口而出,引用了他家那滑头流氓的名言警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