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
然,静里在白雪里的冷美人,着一身玄衣长袍,腰间系一根深红色腰带,肤色淡漠如冰霜,薄唇微抿,脸上挂着一副不耐烦的表情,默默看着桃夭。
人是美,但一双看人的眼睛,委实有些讨人厌。
“你是亦非?”
听见声音的合欢,立刻闻风而动,只见她荡漾起娇媚的谄笑,兴奋地地冲过来:“亦非,亦非……”
亦非回身,先是看了公主一眼,然后才飞身离开。他一跑,急得合欢又大喊大叫:“亦非,本公主命令你,不许跑——”
又是同一句制约不住鬼妖的话,也不知道合欢为何不想想,她一个魔族公主的命令,能叫一只鬼妖听进去?
然而这些事,对合欢和亦非似乎不重要。
偌大的销恨山上,仿佛只剩下你追我逐,你追不上我我也跑不掉的俊男美女,至于她,全成了一个多余的摆设。
桃夭一边扶着酸涩的腰,一边半靠到桃树上抬眸望天空,身穿玄色长袍的亦非,越看越觉得是个世间少有的大美人。
敢情不是合欢眼瞎,而是她为表象所迷,竟从未想过,鬼妖化作人,也能美得叫人侧目。
总的来说,亦非是个美人,还是一件令妖愉快的事,毕竟是她的灵宠,若是太丑,岂非见不得人?
桃夭微眯着眼睛,沉浸在来之不易的静谧时刻,耳边是合欢忽远忽近的咋咋呼呼声,眼里是亦非逃得不紧不慢的飘逸身姿,乍一看,似乎是亦非不耐烦被合欢纠缠,但看得久了,便可品出一些不同的味道来。
毕竟这一魔一鬼,你追我逐了许久,然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始终不变。尤其是当合欢追得疲累到后继无力时,面色如常的亦非却也莫名其妙地放缓了步子,仿佛在等着合欢。
这一魔一鬼,还真是有些意思。
桃夭撇撇嘴,低声咒骂了一句:“酸臭!”
凭什么公主能和亦非情意绵绵,她却对她家上仙,既看不着也摸不着?越想越酸涩的桃夭,决定把亦非喊回来。
她刚要开口,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久违的、带着轻笑的、熟悉的,温柔到近乎令人心碎的呼唤:“桃夭。”
桃夭一怔。
是她家上仙在喊她?
她想要回头看看,却又没有回头。
毕竟被内伤折磨得两个月里,她曾无数次于恍惚中听见上仙在喊她的名字,但每一次睁眼去寻,都是失望。
她怕不是被益阳丹反噬,她该是相思成疾了。
身后,上仙又一次开口,这一回的声音多少带了些委屈:“桃夭,为师回来了。”
她猛地转身,隔着三五米的距离,她看见了她家上仙。上仙照旧穿一身白衣,隔着粉色的桃花和纯白的雪絮,桃夭觉得此情此景,虚幻得就像是一场梦。
她忽而想起那本被她从念景阁里带出来的,被死去桃幺当做宝贝珍藏的《桃花仙君》,书里第一页上画得那幅画,和眼前的场景,是不是有些说不出来的相似?
“哼。”桃夭撇开脸。
像什么像?!
若今日在山中的人,是北冥君,以上仙对北冥君的偏爱,可能做得出把人困在山中一千一万年的狠心事吗?
定然是不能的!
上仙轻勾嘴角:“在生为师的气?”
感情他还心中有数,知道她会生气?!既知道她会生气,却还非要这么做,那岂不是更叫人生气了?!
生气的桃夭气呼呼地转过身,她决定今天之内,不理上仙。
这一转身,转得不可谓不漂亮,可惜身体才转过来,一阵突如其来的锥心之痛,刺得她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团。
才两个月,便叫她尝够了益阳丹的反噬之罪,若时光能倒流,她绝不会自信地吞下益阳丹!
身体失衡的桃夭,在将要跌入雪地前,先被她家上仙抱住了。
“很痛吗,桃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