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象州城不是没见过武夫牛人高来高去,刀光剑影,每次碰到有人动手,杨临安必定不肯错过热闹,光是胸口碎大石的绝活儿都赏出去好几袋银子。
直到在莲花峰顶亲眼目睹王牵机和姬长生打架,他才想起来肉疼,以前二十年白瞎了,赏出去的银子也他娘的白瞎了。
什么天生剑胚、天下名剑共主、啥天资卓绝、百年难遇……从书里和说书人口中看到听到没一千也八百回了,今儿终于信了,开了眼了!
鱼激流奇道:“什么师父误你?”
杨临安耷拉下脸,叹口气道:“师父若是早个几年领我上山,也不至于蹉跎至今。”
鱼激流恍然道:“哦…师父要是早几年带你上山,以小师弟的资质才情,没准儿名剑共主就没闻师妹啥事了,是吧?”
杨临安呛声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
“你不就这意思吗?”
抬杠有意思吗?你焉儿坏,别尽欺负小的,有本事去红叶师叔面前硬……气啊!杨临安心里腹谤。“我很谦虚,四师兄不要以己之心度我之腹。万一传出去了不招人恨吗?以闻师妹的剑术够砍死我十八回了。”
鱼激流失笑道:“谦不谦虚的不知道,自知之明却是有那么一星半点。还有,她是我们的闻师妹,不是你的。别说师兄没提醒你,你看那剑砍起人来绝不含糊。”
杨临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啥意思啊?欺生排外?仗着人多?”
“欺负你还用仗着人多吗?她是我们的小师妹,你得管她叫师姐。”
心里老大不愿意,杨临安仍见机得快,“师姐就师姐罢,咱也不是含糊的人。”
闻冠雪手腕一抖,群剑归位,各认其主,分毫不差,立时引来一阵喝彩声。
杨临安两眼放光,心里泛酸。啥时候咱也能这么玩剑?等回到象州,柳大渣、张凤梧见了老子还不得见了祖宗一样?技术活儿啊,凭这手艺耍一圈怎么的也能收个几十两碎银子吧?盛阳城喝一顿花酒开销可不小。
鱼激流看向行礼后回归本位的闻冠雪,点点头道:“说的没错,闻师妹性烈如火,好人不会欺负,她只会欺负不是好人的人。”
杨临安思绪瞬间归位,只觉心里拔凉拔凉,耳中响起上山第二天清心侄徒孙和他说的话:“闻师叔她说小师公不是好人,还是个色胚子。”
兴致索然。
小考在闻冠雪一场红花、几片冲字辈绿叶掩映下,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前后不到一个时辰。
他们散去,没有游客的流云观略显清冷。俞非侠丝毫不觉小考不成功,脸上比平日里多了些笑容,陪同张涤尘和他的大弟子云裳信步来到杨临安、鱼激流跟前。
“小临安莫非有心事?”张涤尘和蔼的关心道。
杨临安心里嘀咕:这么没有城府吗?其实他也没有不开心,只是意兴索然还没挥散。“没有,小子想着过两天就要下山,有些舍不得。”
张涤尘捻须微笑,“少年就该有少年的样子,道义且放两边,清风明月先上肩,入世多闯一闯是好事,不要学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暮气沉沉,一辈子就知道呆在山上,还以为这边风景独好。”
云裳年纪和俞非侠差不多,看上去更有亲和力,闻言抗议道:“师父,弟子可不老,红叶师叔也不老,您这一杆子打倒半座伏牛山了。”
鱼激流也道:“师伯往日可不是这么说的,今日偏心得厉害。”
张涤尘眼睛一蹬,“那能一样吗?你们身上已经沾染了暮气,一个个胆子小得跟老鼠一样,见了你们红叶师叔瞧都不敢瞧一眼。再说,你们有当大将军的爹吗?说好听的哄你们有啥好处?”
前一句听得杨临安心头乌云散了一大半,脸上浮起笑容,后一句一出,笑容还没完全绽放就枯萎了。
既觉不好笑也不敢笑。
姚红叶来了,站在张涤尘身后丈外,表情和杨临安有些像,嘴角刚泛起的笑意就像是被霜冻住。
俞非侠从鱼激流脸上觉察到异样,微微转头,“师叔!”
张涤尘头也不回,“非侠也不老实了,你师叔就是站在我面前,该说的我还得说。”
俞非侠满脸尴尬。
张涤尘接着道:“你们呐……昂藏八尺身,所负当奇伟,瞅瞅现在的样子,怎么指望你们百年之后兴旺弈天宗?圣人说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道理不能说错。可在山上呆久了,一个个老气横秋望虎生畏,别说望了,闻着都胆怯。”
杨临安嘿嘿道:“师伯,还是您有真知灼见,敢为山上先啊。”
张涤尘洒然道:“小临安你甭怕,佛家有句话,我觉得说得挺好,明心见性不矜不伐而行止由心,少年人尤其该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初生犊子劲儿,万事有师伯替你担着。你怎……谁来了?”
杨临安想笑忍得很辛苦,后知后觉啊师伯,哪有半点世外高人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