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合怔怔地看着夏命九夏巨鲸父子,他们俩一唱一和地配合得倒很默契,但是他们似乎忽略了一个基本事实,那就是人心难平。
什么意思呢?当人们因为某个事件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短期内是很难平复如初的。他们总会或多或少地仍然保留恐惧,而不能坦然面对这个事件,更何况需要冒一定的风险。
所谓一定的风险,轻则伤残,重则丢命,无论如何,命是自己的,谁又会愿意以身犯险呢?特别是不会博得任何荣誉的情况下。
因此,即便夏氏父子激动异常,关合只轻蔑地一笑。
他指向夏巨鲸说:“正队长下水多时,不知是吉是凶。如今你这个副队长又欲欲跃试想要下水,那是使不得的。这样的话,队伍由谁来带?谁又该对此事负责?”
他说完又指向夏命九说:“夏岛主,虽然你贵为夏岛岛主,但是此次任务,你只是个护卫的角色。我也一样,自然是不能全权负责的了。老祭司怪罪下来,我们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一边说着,关合轻步走到一个精兵身旁,拍了拍他的胸脯问:“小兄弟,关键时刻,你可要好好表现表现。”
“表现什么?”那精兵蓦地一愣,内心的颤抖却已被关合察觉。
只听关合笑呵呵地说:“这还用问?替副队长分忧啊!”
夏巨鲸悄然走到夏命九身旁,轻轻拍他的手背,夏命九也轻拍回应,两人默契地没有做声,观望那精兵会怎么做。
却见那精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关大侠,小的乃是家中独子,穷得连媳妇都娶不上,万万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否则小的老父老母由谁赡养?”
关合淡淡地“哦”了一声,朗声又问其他精兵:“他确实有苦衷,那你们有谁愿意自告奋勇的?”
其他精兵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齐伏跪在地,哀求声前赴后继,像十九个齿轮连接着转动不停。
关合适时输出关怀,命他们起来说话。他们却不敢起身,也不说话,心眼里只盼着关合能收回成命。
关合摇头连叹,做出很为难的样子说:“夏岛主,巨鲸贤侄,你们看,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贪生怕死,没一个敢下去的。”
夏命九毕竟经验老到,懂得了关合的用意所在,便借坡下驴,也叹息道:“哎!我亲自遴选的精兵也不过如此。既然如此,便依了他们,也好给老祭司一个交代。”
“那……”关合故作踟蹰,分别指了指夏命九和夏巨鲸,悄声问道,“你们俩,还要下去吗?”
夏命九脑海中忽地冒出替先父收尸时的场景来,那血淋淋的凄惨模样,让他至今难以释怀,每当回想起,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一般,偶尔还会因此呕吐。
还好这次,他没有呕吐,只是满脸惆怅。他低着头,尽量不让关合看清他的表情。
暗夜浮光已是很好的掩饰,但夏命九依然惭愧得无地自容。
见父亲久久不说话,夏巨鲸擅作主张道:“团队要讲究分工协作,既然大祭司已经冒险潜入水中,我们也不能干等着。”
他大手一挥,指向湖边密林,建议道:“老祭司不是让我们查探地形吗?这密林深处正是我等的用武之地。”
夏命九抬起了头,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儿子,心中喜悦在他的脸上漾开。
他还没开口,二十精兵就纷纷议论着这个建议是多么高妙,关合善解人意地附和道:“巨鲸贤侄真是英雄出少年,这个建议委实不错。”
简单商议之后,夏巨鲸便带着二十精兵朝密林深处走去。夏命九先是准备跟关合一起守候袁泰归来。
但是,看着儿子行将消失的背影,夏命九又心生怜忧,匆匆喊道:“等一下,都说老马识途,我同你们一起查探。”
关合高兴道:“有夏岛主亲自出马,定当不辱使命。在下就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夏命九轻“哼”了一声,却无比清晰地进入了关合的耳中。
关合甚有肚量,没有斤斤计较,而是目送他们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关合所真正关心的是,这会儿,他总算可以全神贯注于圆湖的动静了。
打心里说,他也很好奇,这湖里到底有哪样的乾坤?又是吉是凶呢?
当然,关合最终没有下水,这不是说他不谙水性,也不是说惧怕可能存在的白猿魔帝的魔性元魂,而是他对袁泰充满信心。
正如夏巨鲸所说,如果袁泰真的遭遇不测,早就浮尸湖面了。那么由此反推,更大的可能是,袁泰正在湖里探寻着人所不知的秘密。
这个秘密不是什么神秘恐怖事件,而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关合这样美好地想着,心态更加从容不迫。
他盘腿而坐,像一个钓鱼翁,静候鱼儿上钩。
袁泰不是关合要等的鱼儿,他像一个真正的勇士那般,虽然步伐的确非常战战兢兢,但还是勇敢地沿着旋转阶梯拾级而上了。
他之所以放弃给关合传递信号的打算,原因无它,只是不想打草惊蛇。
他的直觉告诉他,正有一件非常之物等待着他取得。
这种直觉既来自地底下的勃勃元气,也来自血珊瑚高处的啾啾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