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浩锐忽然感到一缕寒意来袭。
随即,似有湾湾小流,一点一滴,细细密密,汇聚在眉间、唇边,有泥土树叶的味道。
依稀间,他仿佛还停留在故乡的大山当中。
下雨了吗?
这是裘浩锐的第一个念头,他睁开眼,漫漫虚无铺展于前。
不同于沉眠时的黑暗,这里没有色彩,也没有任何实质的存在,目之所及的只有一片又一片的空白。
他的内心也变得一片空白,沉沉地往下坠落,直入无底深渊。
眼前的一切都那么陌生,仿佛什么都忘记了,什么都远去了,无垠世界,唯他一人。
这里,是哪里?
裘浩锐在内心叩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耳边有余音未绝,似从遥远过去而来…
遥远,有多远?
他不知道。
那声音含着异常古老的腔调:“你伤重至此,命数将绝,数万年来,我拜访异士奇修,遍寻古今道法,施尽手段也无能为力。而今,唯有延续这一气不断,至于此间,或可保你一命。只是修行途险,岁月悠悠,也不知我们爷孙二人能否再见。”
说话之人似哀似叹,渐渐远去。
又是一阵嘈杂,纷乱当中,有人嘶吼狂啸,有人无言退去,人海似波涛,异宝、血流、狂响。天地震动,他忽地胸口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贯穿了,垂首看去,眼前的一切都已红染。
我,是谁?
他无声喘息,记忆漫如流水,原本只是徐徐浸润,此刻却如浪潮汹涌。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
裘,浩,锐!
他在心中念着,像是牢牢抓住一个支撑,才不至于迷失在这浪潮冲击中。
不知过去多久,裘浩锐终于清醒过来。其黑发散乱,一身长衣残败,血污凝结。他查探自己的胸口,发现已经没有伤痕,只在衣衫上留有一个碗口粗细的破洞。
裘浩锐神色迷茫,抬头望去,一个青年男子正静静地站在对面,漆黑的眼眸中含着深深的笑意。
青年身形消瘦,留着寸许长的短发,一袭蓝白色的水纹单衣,却是裘浩锐过去从未见过的款式,他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仿佛空谷幽兰,淙淙流水:“你终于醒了。”
裘浩锐微微一怔,奇怪地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我不该出现吗?”男子微微一笑,反问道。
“这里是百生宗的禁地……”
裘浩锐苏醒不久,整个人仍有些浑噩,下意识开口,但随即愣住,想起了什么,他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你是来接我出去的吗?我的伤势已经恢复,我活下来了!”
“接你出去?”青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你认不出来?我可是……”
裘浩锐有些急切,不假思索地就要回答,然而话到嘴边,他忽然又呆了一下,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过了好一会,他才莫名其妙地说道:“我乃是百生天宗第七代子弟,折雨山少尊,裘浩锐。你居然不认识我?”
裘浩锐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块灰暗无光的玉玦,以示身份,“奇怪,我这宗门灵玦里怎么没有灵气了?”
这玉玦他一直随身佩戴,往日里总是通透润泽、流光溢彩,含着宗门师长授予的灵气,如今怎么却成了这副模样?
裘浩锐纳闷地看了青年一眼,似乎想要从他那里得到解答。
“你的时间过去太久,这灵玦中的灵气早就散尽了。”青年摇头笑道。
裘浩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我沉睡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