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李愔的脸一半印入黑暗,一半照在光明。他心头思绪万千,有无数个为什么,想质问老爹李世民。
为什么要烧他的印书局?
为什么要抢走活字印刷模板?
为什么要嫁祸给王珪的儿子?
为什么要杀了那十三个无辜的工匠?
…
你不是历史上爱民如子的明君吗?
此时此刻,李世民就这么闲散的坐着,一个人下着棋。
而李愔却只能跪着,一言不发,跪在他老子的身前,等待着他老子的抉择。
这是一种天生的血脉压制,压在李愔的心头,也压在李愔的肩膀上,让他直不起身。
这种压制,叫封建礼法。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无奈是父让儿亡,儿不得不亡的绝望。
是老爹李世民手握的大唐百万精兵强将,也同样捏着李愔的小命。
李愔很想去咆哮,去怒吼,去开口,去质问,但是在老爹李世民别有深意的注视下,这些委屈与不甘,只能死死压在心底。
啪,李世民手指尖的棋子被他随手扔到了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响声。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我在这里的?”老爹李世民的声音带着疑惑。
“踏入这个院中,当孩儿看到,韦氏族长韦圆成跪在地上的时候。孩儿才想明白,阿耶你可能就在这院内屋中。”李愔缓缓的说道。
“怎么说?”李世民很有兴致的让李愔解释解释。
李愔咽了咽唾沫,说道r>
“韦圆成是京兆韦氏一族的族长,他的女儿是老爹你的侧妃,也是我的‘阿姨’。”
李愔自嘲的笑了笑,“他这种大世家族长,怎么可能给我这个小小的庶子皇孙下跪??”
“还有那些死士,虽然孩儿不知道韦氏花费了多少精力和代价,才培养出来的。但是可以代价肯定不小。
因为单纯的给孩儿赔罪,就轻易的杀了?根本不可能。”
李愔嗤笑一声,“他韦圆成不可能轻易对孩儿低头,也更不可能自断手下,下跪道歉了。
否则,孩儿何必带一百多个甲士来韦府?”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李愔抬头,目光炯炯的看向老爹李世民,而老爹李世民也盯向他。
“韦圆成下跪的不是孩儿,他是给院内的另外一个人下跪的。
而那个人,在整个大唐,除了爷爷,就也只有阿耶你了。
大唐太子李世民。”
“好,真不愧是我李世民的儿子。哈哈哈哈”,老爹李世民抚手大笑,笑的很是开心。
好一会儿,老爹李世民笑声停止,先是揉了揉李愔的脑袋,然后示意李愔站起来。
谁料,李愔却摇摇头,抬头,盯向李世民耶,孩儿还有个问题,要问问父亲?”
李世民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问吧。”
“您烧书局、抢模板,嫁祸山东世家,这些孩儿都能理解。可是”,李愔的声音陡然高昂起来,带着一丝丝悲愤,
“您为什么要杀那些无辜的工匠呢?难道那些工匠的命,就那么轻贱吗?”
李愔最后几乎用吼的方式,对着李世民,发出自己心中的愤怒与不平。
是的,李愔很愤怒,什么印书局和嫁祸他人,他其实并不在乎。
李愔真正愤怒的是,为什么权贵的政治斗争,一定要染上无辜平民的血?
今晚,李愔带上了所有的武士护卫,全副武装来韦府。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弄死韦圆成的准备。
因为不杀韦圆成,他心难平。
至于后果?呵呵。
“你在质问我?”李世民猛然一拍桌子,愤然起身,低头怒视着这个儿子。
李愔吼出心里的话以后,只觉得浑身轻松,却又感到一些疲惫。
“是啊,阿耶”,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能覆舟。阿耶,你真的明白这个道理吗?”
民为水君为舟,李世民面色复杂的看着这个第一次顶撞自己的儿子。
李愔很聪明,李世民很早就知道,但是在李世民的印象中,这个儿子贪财小气,又唯唯诺诺,他并不太喜欢。
可如今,李世民怎么也想不到,李愔竟然会为了十几个工匠,当面顶撞自己。
李世民生气却又很欣慰,欣慰这个儿子是真的关心平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