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跟你说。我爸是一个不善言词的人,他心里有再大的苦,也从不跟我说。自从我妈离开他以后,他一直是郁郁寡欢,我不想再伤害他了。我宁可放弃我的发展,也不想让他再受一次打击。
妇人之见。我想你爸决不会因为你这番孝心而感动。他一定希望你生活得更好。既然如此,你的选择对他怎么谈得上打击和伤害?
不。即使我爸同意我选择模特这个职业,我也要考虑,我是否真的能成为超级模特,如果一旦名落孙山,我是没办法找后悔药的。
为什么你就只想失败而不想成功呢?没出息。我主张人应该有自信,应该为这种自信而拼搏奋斗。浅尝辄止,有什么前途!
谢谢你的指教。我没出息,让你说对了,我就是个没出息的女孩儿。你又不了解我,何必对一个没出息的女孩儿下这么大的功夫呢?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固执,你说我不理解你,你理解我吗?我准备为你牺牲我的一切,你懂吗?
我不懂,不懂,不懂……
突然,我的屏幕一片空白。我们的争论也就突然终止。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她是坐在电脑前凝神思考,还是她在伤心地哭泣。不,她不是一个爱哭的女孩儿,她是有些任性,却从未如此面对面地和我争论。我总觉得争论的症结绝不在是不是当模特上,背后肯定有她最难表达的东西,她几次提到她妈妈,这个我从未见过的女人,听说长得和小丹一样美。
我的疑虑越来越重,终于忍受不住,骑上自行车直奔她家。
那天我们从天池回来以后,我送她回家,所以知道了她家的住址,没想到是在一片工区的排房里。两间平房,她爷爷和她爸爸住一间,她自己住一间。她爸爸还是长期夜班,只白天在。
当我风风火火地叫开她家的门以后,她爷爷吃惊地看着我,不知我是谁,因为上次送小丹回家时,他己经睡了。
“你找谁?”
“小丹在家吗?”
“她出去了。”
“到哪儿去了?”
“她只说出去一会儿,你是谁?”
“我是——”我含混不清地说了句什么,蹬上车就走。
从她家出来,我疯了似地蹬着车,没有目标地在大街上穿来穿去。她会上哪去呢?我心里慌乱极了,这时我才感觉到她在我心里的位置。
我骑到她们学校,校门紧锁着,只亮着一盏门灯。传达室里漆黑一片,想必门卫也早入梦乡。
突然想起红百合迪厅。当我拼死拼活骑到以后,已是夜里一点了。那里的人不多了,忽明忽暗的灯光闪烁着。我睁大眼睛在人影里寻找。哈,原来她在那儿。
我朝一个背冲我坐着的长发女孩奔去,刚要叫,那人起身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邀她跳舞。我大吃一惊,在那里呆呆地站立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曲终了,灯光大亮,我盯住那女孩儿,一看,竟是一个半老徐娘。我笑我的莽撞。
走出迪厅。门外堆了不少出租车,正在等候蹦迪的男男女女们来打的。
我骑上车苦恼而又担心地在红百合迪厅附近转来转去。无意中来到我第一次给她拍照的草坪边。我下了车,把车一扔,在草坪边的椅子上坐下,盘算着下一步怎么办?心想,该不会出事吧?
正想着,猛抬头,见对面喷泉处正是我给小丹拍照的地方坐着一个少女。借着灯光,她活像一尊白玉雕成的塑像,身体的线条清晰完美,侧着的脸上闪动着一束高光,长长的秀发在风中飘动,啊,我的维那斯,正是她,小丹!
我一阵狂喜,飞跑过去,就像一个灵巧的守门员。跃身一扑,不小心摔倒在她面前。
小丹先是吃了一惊,等看清是我,便急忙将我抱住,把那散着幽香的身体紧贴着我,头靠在我肩上低低地唤了一声:“大哥——”
我分明感到有几滴冰凉的东西滴落在我的手上。我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就像天池遇险那天一样,我俩长久地拥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