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厄斯前所未有的带着忐忑的心情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脑海中在疯狂的猜想那个黑发男人和格雷戈里的关系,一个差点杀死自己的男人和唯一值得自己信任的人把他革除在外。
他相信格雷戈里如同相信太阳会升起,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格雷戈里就是那个永远站在他身边的人,是卡厄斯生命中的太阳,也是唯一的一颗星辰。
一个是在异国他乡的旅行者,另一个是被妖魔化的‘传播诅咒者’,即便是那些和善质朴的人们也不会容纳一位带着被魔鬼附身的孩子四处流亡的老人,老人灰白的发色和卡厄斯浑白的发色眼睛有明显不同,但是人们更愿意去认为两人都是会传播疾病的魔鬼,他们经过了漫长的颠沛流离才到了亚辛这个能够勉强容下他们的地方。
“白头发的小孩!他被恶魔附身了!恶魔!”尖啸扭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疲惫不堪的卡厄斯从睡梦中醒来,惊恐的发现拥挤的小屋内挤满了陌生人,男人、女人、农妇、执法官甚至老人和小孩都高声地呼喊,甚至昨天还亲切的给自己了一块姜糖的老人也在其中,无数拿着火把利器的人把他和格雷戈里围绕在一起,火光的照耀让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脸,格雷戈里用手轻轻把卡厄斯护在身后,卡厄斯被火光晃的睁不开眼,只能低着头恐惧的看着那些踟蹰的脚掌和鞋子,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明明都长得一样,为什么会单单这么讨厌他,难道就因为样貌的些许不同吗,可是他也见过那些黑头发的,红头发的,黄头发的等等等等,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被这样针对,在一声一声的高呼中委屈的哭了出来。
“我家的男人就是因为他们来到这才生病的!现在已经卧床不能起了!”一个声音粗野的妇女说,一时之间引起了无数的附和。
“我的孩子也是这样,突然患上了瘟病,就是你传染的!就是你!”一个脸上泪痕未干的干瘦女人挤出人群冲了出来,指着蜷缩成一团的卡厄斯凄厉的吼道“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格雷戈里铁青着脸看着这群人,忽然他听到了背后微微的啜泣声,想要起身的身体一僵,把卡厄斯拥入自己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他,大声的吼道,“他只是一个孩子!而且他非常健康,没有任何疾病,怎么可能会把这些病传染给你们!”
“所以说他是恶魔!只有恶魔才会散播疾病又不生病,他白色的头发就是证据!”一个矮胖的男人出现,用那细小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卡厄斯,“我家的家畜就在他们来之后不久就都被不知名的野兽咬死了,说不定就是这个小怪物干的!”
说完看着旁边被人群簇拥的执法官,悲恸的说:“执法官大人,我们镇自从他们来了之后怪事连连,疾病与死亡在到处传播,无数镇民饱受其害,请一定将这两个罪魁祸首秉公执法!不然怎么对得起那些至亲至爱被恶魔夺走的人们所受到的痛苦!怎么对得起那些勤勤恳恳做事的镇民受到的无妄之灾!”
“我们缴纳赋税就是为了大人们保护我们的安全,保护我们共同的利益,让我们这些广大镇民能够安安心心的生活在镇上,可是现在就有一个活生生的恶魔出现在我们面前,”矮胖男人的声音忽然高昂起来,激动的看着执法官,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在执法官的身上,用那能感动得枯树开花的悲痛声音说,“还有这个包庇他的异端!你们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肆虐,视而不见吗!”
执法官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那名护着怀中小孩的老人,周围无数双野兽般的眼神带给了他莫大的压力,那些眼睛里有悲伤,有厌恶,有贪欲,有嘲讽,有奸笑,有满足,这里拥有一切人类强烈的情绪,却唯独没有羞愧与同情。
格雷戈里突然感到有些悲哀,老人深谙人性的丑恶,却仍然低估了人类的恶意,他默默的看着这些人,对着怀中的卡厄斯轻轻的说,“你相信我吗?”
在周围狂乱的声音中这一点声音是如此的微不可察,却仿佛一道滴入寂静湖中的水滴,卡厄斯抬头望着这个老人坚毅的脸庞,用力的点了点头,大声的喊了出来,“我相信你!”
周围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们没有想这个发抖小孩还敢说话,“他说了什么?”
“不知道…”
“恶魔承认了!他承认了!”
“承认什么?什么?”
“他就是承认了!”
“惩罚他们!”
“审判!”
人们推搡着对着那个温润如玉的老人开始拳打脚踢,他们不敢用铁器去打击,因为那会留下痕迹,如果事后追究责任,打出致命伤的铁器很容易就被找出来,没有人想去做这个替罪羊,他们想要施暴,却不敢承担后果。
一时间乱作一团,人们兴奋的对着执法官喊着审判这两个恶魔,大喊着恶魔承认了他们的罪行,每个人都在诉说自己的不幸和损失,希望能得到应有的赔偿。
而此时格雷戈里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看着卡厄斯的眼睛里透着像是在至黑之夜中的月色,又像是拥有最稀有的珍宝,“你要相信,你和别人没有两样,你不是恶魔,你和我一样,和大家一样,我们都只是渺小的人类。”
卡厄斯眼神中带着些晶莹,开始在格雷戈里怀中挣扎,嘴里大喊“不要打他,不要打我老师!他不是坏人,他不是坏人!”
格雷戈里却把卡厄斯抱得更紧,坚实的后背传来一阵一阵的闷响,格雷戈里不断的晃动,嘴角渗出了点点鲜血,卡厄斯被护在中间嚎啕大哭,却听到的老人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傻孩子,别…别哭,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没…你没有错,不过是,众生……愚昧。”
格雷戈里停下了语言,卡厄斯听到了格雷戈里深远得呼吸声。
“愚者们!这个世界上所有为了生存的行动都无可厚非,但你们已经越过了底线!”老人伤痕累累的身体笔直的站了起来,周围的人都退散开来,格里戈雷大声的咆哮,声若雷霆,此刻的他威严的像头雄狮,所有人都被他身上的气势所震慑,“你们的罪,罪在为满己之私,抵他人命,罪在为泄己之欲,迁怒无辜,罪在为逃法之责,群起冤之。”
“你们自私,贪婪,嫉妒,虚伪,愤怒,仇恨,骄傲,歧视,你们,即是三途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