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了会儿话,张碧蓉的女使妈妈进来,说是外头有小娘子催秋未晞回去,未晞看向帘外,果然是王伊瑶,便向张碧蓉和那妇人行礼回去。
王伊瑶跟在身后,低头走并无言语,秋未晞也未多言,只是看她面色绯红,有些疑虑。
回到雅阁,王伊珞已在场上了,比了一个时辰终是赢了今儿的彩头,一顶白角冠,冠身晶莹剔透,风姿独特,捧回去爱不释手。
回到宅子,秋未晞问玉竹可打听到姨母同座的妇人和女孩儿。
玉竹道“打听到了,今日县君是同新宁伯夫人同来的。新宁伯前些年便去了,家里有三子,长子李若怀在秘书省任秘阁郎中,听说与大公子关系要好;二子李若恒,外放在光州;三子李若忻,是京里有名的闲散纨绔。她还有一个女儿,李沁雪,嫁给了你表兄张及甫。她旁边的女孩儿是庞侍郎的小女儿,庞云兮,因庞侍郎任知州时,不忍女儿受路途颠簸之苦,又与新宁伯一家要好,便把女儿留在京中托新宁伯照看。新宁伯夫人也是好出身,教的这个庞云兮知书达理,与宫里贵人们关系斐好,尤其是同公主生母苗昭仪,情同姐妹。听说是因公主幼时不慎落水,庞云兮自己不会水,却第一时间跳下去把小公主拖出水面,自己险些溺死。这个恩情,连官家皇后都感念许久呢。”
“你不提我都忘了,我姨母去年可是被晋封县君的,这隔子里的人,无论谁,都是很多人攀不来的清贵人家。王伊瑶难道为这个来找我回去?”秋未晞摩挲着手腕上的羊脂玉镯思忖着。
“伊瑶姑娘怕你错过比赛吧?”玉竹不解。
“先不说我不回去,是不是看不到比赛,再说若是要喊我,为何不嘱你来,嘱她女使云烟来,非她要亲自来一趟?我只见过她一次,可没有这般熟络有许多话要讲。”
“姑娘这么说,我也有一点奇怪,伊瑶姑娘好像不是从咱们隔间直接来找你的,好像是从街巷那边。我也没看仔细,当时没多想。你若说她有些古怪,或许,我没看错。”玉竹当时候在外边,依稀看见王伊瑶从来时的街角匆匆赶来。
“我在姨母这儿,伊珞在长宁侯夫人那儿,听伊珞说她该是久居内宅,没什么朋友的呀。这球赛的看客,还有谁让她这般偷偷摸摸地见?”秋未晞未想通也不想多做思忖,此刻已到东院秋白路的寒雪阁。
书房里,红木的书案略显老气,窗囿前摆着一盆茉莉,清香盖过了香炉,秋白路正在赏析一卷横轴山水,见秋未晞来,刚想张嘴,秋未晞先发了问“你可知道十四哥不日要进京?”
“知道,他给兄长的信里提了,我们本想着给你个惊喜,你如何得知?”秋白路答。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打算用这消息换滴酥水晶脍吃呢。大哥哥也偏心,十四哥来信都不给我看。”秋未晞嘟着嘴一脸失望。
秋白路依旧低着头,轻描淡写地道“想吃就说,哥哥们何时少过你吃食。我也是去找大哥,恰好他刚看过来信,便讨来瞧了瞧。”秋白路抬眼看了眼秋未晞,继续说“算行程,十四明日会先于赵伯父进京,他说先来咱家,待赵伯父进京以后他再同去宫里问安。”
“哦。”秋未晞再未言语,转身便走,但嘴角的笑却是藏不住了。秋未晞走后,秋白路想起秋白跃书案上没有落款的书信,放下笔若有所思。
汝南郡王进京当日,汴京城街上的人,似比平日更多些,其中大多是想见见这位传说中谪仙儿一样的十四郎。只是他们不知的是,赵宗萑此刻正在秋白路的寒雪阁手谈,秋未晞在旁边的案上抄书,马车上的,只有汝南郡王一人。
寒雪阁里,三人均不做声,晌午的阳光照进来,落在棋盘,落在香案,像往日一样寻常,这三人也像昨天刚见般寻常的各自消遣,任谁也看不出他们久别重逢,但偏偏,此刻让人见了更生欣喜。
“今日街上多了好些人,小娘子更多,怕不都是来看十四郎的吧。”秋白路贴身侍从白芨和秋未晞的女使佩兰从外回来,带来了许多食盒,白芨一进门便向秋白路感叹,佩兰则在他身后规规矩矩地欠身行礼。
白芨原叫吴海刚,买回来时秋白路嫌他名字不好听,便取了这个名字。家里因老夫人出身医药世家,下人多以药材起名,但名字里有“白”字的,只有白芨自己,秋白路向来以兄弟待他,他在寒雪阁也从不计较规矩。
“佩兰,你去把烧臆子给父亲母亲送去,告诉他们十四郎中午在二哥哥这儿用膳,让他们安心,再去风秀居喊大哥哥来,刚刚他那里有客人,估摸这会儿当是走了。另外,梨圈你留出来回头给修文送去。”秋未晞安排佩兰道。
赵宗萑半束发髻,插了支玉兰花型的羊脂白玉簪固定,杏黄长衫,明眸皓齿,微微转头看向秋未晞,几年未见,她处事利落,确实长大了不少。
秋白路注意到赵宗萑的表情,打趣道“未见十四郎,满城的小娘子便按耐不住了,若是见了十四郎,怕是说亲的婆娘会踩平贵府的门槛吧”
“我可是有婚约之人。”赵宗萑的视线重回棋牌,语气不急不缓,秋未晞喝茶的手不禁顿了一下,秋白路也略显尴尬,不再多言。
赵宗萑与秋未晞本是定的娃娃亲,秋未晞去年及笄,赵家未再提婚事,毕竟是皇亲国戚,如今赵允让也是一方郡王,秋实怕赵家不想承认当年口头之约,秋家上下也无人再提,赵宗萑此言,着实让秋家兄妹失语。
“用膳吧,用膳吧,饿了。”眼见要输了,气氛又有些尴尬,秋白路扔下棋子便起身去拉秋未晞,竟也丝毫未管做客的赵宗萑,赵宗萑叹口气,不禁又笑了。